“这样的一身伤痕...要我如何下手....”看清楚这伤痕累累的身体,我实在控制不住想要落泪。
“您只有一刻钟....”朋赢的话打断了我的悲伤情绪。
我抽了抽鼻子,用力的朝他臀后击去,那是唯一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可怖的地方,可是这一石头并没唤醒马车内的人,我拿过朋赢手中所有的石头一块接一块的扔去,他却仍旧没有反应。
在我以为这面就要见不上了的时候他终于悠悠转醒,此时天也亮了。
马车内的人甫一拨开头发,我便认出是仲英,只是短短几日他变了好多,瘦了好多,原来的翩翩少年此刻一身污垢,脸颊上没有一点肉,下颌像是被一把刀削过似的锋利,眼下的大片乌青是他整张脸上唯一的颜色了。
我还是流了泪,只因为他此刻的模样都是为了我,为了那个危险万分的诏书。
“公....”他醒转的第一刻也望见了我,他嘶哑着声音想要唤我,却在未说完话之前停下,伸出手指指了指左右,然后用两根手指拼了个人字。
朋赢正在我身侧,我不敢大幅动作只能眨了眨眼做回答。
“朋赢.....再去捡些石头,马车里的人还没醒过来。”
朋赢领了命就转身去寻石块了。
我趁机将头埋进只张嘴不发出声音道:“好好活着,一定好好活着。”说罢我便恢复了距离,等朋赢回来时我装模作样的又扔了一番,随后跳下车轮不满道:“去告诉丞相,我这趟什么都没看到,我要看下一趟。”
朋赢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只道了个是。他一直将我送至天子车驾才离去,天子驾已经行进,马儿嘶鸣着奋蹄向前。
我轻扣车门,门吱呀一声从中被推开,小月抱着身脏衣服正准备下车。
“公主?您回来了?”
我轻轻点头伸手示意她拉我上去,到了车驾上,我拿过他手中的衣服翻看了几眼道:“你拿着衣服干嘛?”
小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指了指在一旁熟睡的小皇帝,轻声道:“陛下往日里都是一日两身衣裳的,换下的衣裳又要清洗熏香,昨儿一天都没换衣服,陛下嫌脏了。”
小月又问道:“公主,丞相他唤你去做什么?”
想起昌德被羞辱,刘惜被伤,真定王妃又生死难料,叹了口气道:“到刚刚我才知道他为何日夜疾驰,又为何在今晨突然下令修整。”
小月为我端来一碗烧开的白水,热水升起的水汽之后是她充满不解得神色。
我喝了口水暖身随即缓缓道:“伪装。”
小月摇摇头苦闷道不懂。
我也没再为她解释,逃出洛阳的几户人家都是阖府走的,可刘煦出逃之日却未能及时接走真定王妃和幼女,他是名满天下的孝子自然不会弃母亲于不顾,所以魏溪笃定刘煦会冒险救人,他从昨日的疾驰开始就是在做戏,不仅是为了更快离开豫州也更是为了拖垮尾随的人,直至今晨他开始借王妃和县主发难,为的便是逼出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只不过魏溪自以为会抓住刘煦却不料被击下的是刘惜。
小月整理好陛下的一应衣物之后便从药箱中拿出一盒药膏准备为我上药:“公主,太医令说如今天寒不会生疮可是却极易冻伤,您还是尽量呆在马车上,对您的伤有好处。”
我敷衍的点了点头算是将小月的唠叨应对过去,小月为我上完药之后,我低头去看那伤疤,它正好蜿蜒在我正掌心,看上去十分可怖丑陋:“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小月笑道:“公主的手即便有了伤痕那也是.....”她歪着头想了半晌颇有些不确定说:“那也是手如柔夷,指如葱玉。”她说罢又眨着那双大眼睛靠在我膝上撒娇道:“怎么样,是不是很会拍马屁!”
我将她的头从我膝上推出去道:“那叫手如柔荑。”
她被我推到一旁也不恼毫不在意的怂了怂肩头。
“楚将军,我来换值。”车外那道清冽的男声再度响起,是我吩咐小月去打探身份的那个人。
小月听到他的声音便俯身在我耳旁道:“外面那人的身份我已经探清楚了。”
“他是谁?”
“公主可还记得东平侯黄崇明?”
黄崇明?黄氏先祖是开国功臣,高祖亲赐青龙剑,可斩奸佞除邪恶,有先斩后奏之权,自高祖开始,黄氏子弟多为高官,黄崇明更是先帝亲封的镇威将军,亲率豫州六营之兵,掌管七万将士,时唤青龙军,兵士之众仅次我南阳军,那时他们功名傍身,声满天下,可谓世间第一煊赫世家,可及至先帝临去前,黄崇明率兵反叛于汝阳郡截杀我父与汝阳王,幸而堂兄救援及时才没有酿成惨祸。
可黄氏谋反已是不争的事实,先帝下令清除叛军活捉黄崇明,南阳军还未到达黄氏所藏匿的青阳县时便只见到了四散奔逃的青龙军,详问之下才知,黄崇明被暗杀,他的儿子黄无襄携叛部投奔魏溪去了,父亲回京复命,先帝震怒之下黄氏留京的成年男子一律斩杀,余者充军发配,女子贬入青坊司,至此煊赫一时的黄氏一族湮灭。
“黄崇明,我自然记得。”
“外面的是黄崇明第三子黄无襄。”小月说出口时,不仅是我,连她自己也透露出一股浓浓的不相信来。
“什么?”我被惊得说不出话,怪不得魏溪谴派黄无襄值守天子车架,怪不得他如此忠心,怪不得他在宫内如此无礼,原来他竟然是叛贼黄崇明的儿子。
“黄无襄现在是丞相养子,众人不改旧称,仍唤他三公子。”
“我知道了。”我随意的敷衍了小月几句便倚在窗台之上发呆,照这样的速度来看,不日便会出了豫州,离开豫州便是离魏溪的虎狼之窝更近一步,教人如何不忧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