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弹居然如此顺利就买到手,大大出乎孙宇瑶的意外,但一想到要把这批好货运回千里之外的宁城,他顿时觉得责任重大,买枪的银元是他父亲经商一生攒下的家产,这路上要万一有个闪失,不仅对不起父亲的在天之灵,他接下来的规划也很难顺利实施,虽然冯老二从不把他们孙家兄弟当外人,但如果自己能带这批枪入伙,那以后在队伍里的份量自然就要另当别论了。要知道在这土匪圈里,和合伙做生意是一个道理,是按枪算股份的,一般一个人算一股,但如果拿的枪是自己入伙带来的,那分赃时都要按双两份来算的。
买枪靠的是帮会兄弟帮忙,运枪回去就更离不开帮会兄弟的帮忙了。好在这大运河一线,自清朝以来就是帮会的根深蒂固的势力范围,从上海先沿水路到苏州,就进入大运河航线,先借长江水道到镇江,过了瓜洲渡就是对岸的扬州,再从高邮湖到淮安的洪泽湖再到宿迁的骆马湖,再一路下来就进到了荡山湖的境内。
孙宇瑶把他的担忧说给师傅张聘卿听,师傅笑着说:“小事”。铺纸研磨,写了封信给孙宇瑶,让他带着信去南京找张飞。说运枪的事,只要他出面就能办得成。
张飞是和宁城交界的登县人,是青帮的大字班,他不喜欢上海滩的繁华嚣闹,平时就住在南京夫子庙,长江下游和江苏境内的运河段,全是他的门徒,人称“大将张飞”,性格也像三国演世中的张飞风风火火。他见了张聘卿的信,二话没说,立刻安排下去,通知沿运河各码头的卡船帮弟子,化整为零,利用载过大米北上的机会,分批把这批枪弹运回去。
孙宇瑶听了张飞的安排,多少有些担心这样零零散散地运,会不会路上有丢损。张飞看着是个粗人,内心却极为精明,一眼就看出孙宇瑶的担忧来,拍了拍这个小老乡肩膀说:“别说是一枝枪,哪怕是一袋土豆拆开来运,我也敢保证不会给你少一颗。你就放心回荡山湖那边等着吧,不过收货的事,就全要你自己安排妥当了。”
孙宇瑶的不够敝亮的小心思被张飞点破了,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只好赶紧连声道谢掩饰了一下。过后不免心里又是一番自责,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小架子气,不能像阿贵、张飞他们那样敝亮大方呢?但转念又一想,人家天天待的是什么地儿,平时做的都是大生意,自己这种小地方来的,初来乍到,有几份局促也是正常事儿,想明白这一层,他也就原谅了自己。
在南京把运输的事办妥,他也就没再折回上海,托人给张聘卿、阿贵带了话,独自搭火车回了宁城。一到站,马不停蹄奔冯老二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冯老二一听说买到这么多新枪,先是一愣,然后激动地把孙宇瑶抱了起来,说道:“兄弟,以后荡山湖就全是咱们的天下了,什么狗屁北洋军,只要敢来招惹老子,来一连灭一连,来一团灭一团!”
孙宇瑶的情绪也被冯老二感染了,跟着说道:“是的,这班孙子敲诈勒索我们老孙家的,全都让他们吐出来!”
等两人情绪平静下来,冯老二把这段日子的事向孙宇瑶大概地讲了一下:
先说派出南下与广州方面联络的事,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但已经托人带回了何师长写的信,信中对他们的革命计划给予了高度肯定,并说将此事向孙先生做了汇报,孙先生亲自给他们这支部队起了一个番号,叫“北方国民革命新一师”,只任命了冯老二为师长,其余部队指挥官人选由冯老二来安排。但这个番号必须严格保密,仅限部队核心领导层的几个人知道,对外还是以土匪名义出现,这样做一来是隐蔽革命实力,二来是做土匪能更好地生存下去。信末,很委婉地表示,广州那边的中央政府日子也紧巴,暂时没有经费支援,还是要全靠自己想办法了。
孙宇瑶听完后,有了几分不乐意,心想:村里谁家生个孩子,亲戚知道了还送个铜钱呢,我这把这么大一支队伍准备拉起来,你广州那边也太扯蛋了,没舍得送一个子来,给起不花一分钱的名字,还得偷偷摸摸藏着掖着。怎么这广州的革命政府,到底还不如上海滩的青帮做事大气呢?算了,反正本来也没指望什么,路是自己选的,自己走就是了,心里要一旦有了指望别人的念头,见人自然就矮了三分。现在这样也挺好,既然广州方面啥也没给,咱与它就是两不相欠,留着这么个由头也好,以后真要见面了,该怎么处理还是咱说了算。
这些话,他不好和冯老二说,只是自个儿在心里暗自盘算了一下。
经过这趟上海之行,孙宇瑶不仅是办了大事,还遇到了高人,见了大世面,他觉得自己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遇事和以前不一样了,开始会想个一二三四五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