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一日,孙宇瑶换好全新的青衣布褂,站在正堂大厅门口,远远望见师傅张聘卿端坐于中间的太师椅上,手捧一面黄旗,两边肃立着10多个贴身徒弟。见孙宇瑶进来,为首的大徒弟传下话来,喝道:“引新贵人前来记名头。”
这时便有人导着孙宇瑶来到厅中,跪在张聘卿面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双手递上早已经填好的祖宗三代文表,便退出厅外。出了厅,引导的人对孙宇瑶说:“这是第一步手续,接下来还有,你看我眼色行事就行。”
休息片刻,此人又带孙宇瑶进入刚才的大厅,行“小香堂”仪式。孙宇瑶接过香,抬头一看,只见香案上供着师祖的香位,一炉香旁有一对蜡烛,旁边还有一个小王爷牌位,却不知道到底是何许人也。孙宇瑶照着吩附把香敬上,行过大礼后,更又被导出站外,进行“刷船”仪式。说是“刷船”,其实就是象征性地把胡子刮刮干净,原来这青帮最初起源于大运河上运送漕粮,故有这“刷船”这种仪式,把船刷洗干净,图个平安行驶的意思。
“刷船”结束后,孙宇瑶就成了“外出姓潘,在家本姓”的青帮弟子了。传导者对他说:“上午的小香堂仪式全部走完了,午饭后走大香堂仪式。”
正午吃完饭,开始大香堂,顾名思义,大香案比小香案大了许多,案上摆了三对蜡烛、五个香炉,其中一炉叫作“子孙炉”,旁边放了一根红绳叫作“牵头联香火”。张聘卿身边又坐了六七个不认识的人,分别是不同字辈的同门传道师,其中一个高声对孙宇瑶说:“三节两寿要去拜,送礼磕头礼应该,你可记住了?”
孙宇瑶赶紧前趋一小步,大声应道:“弟子牢记在心了!”心中却难免暗想,怎么一开口就先想着三节两寿送礼的事了呢?
张聘卿冲他摆摆手,示意他靠近了说话。这便是最为重要的“传道”仪式,张聘卿传了“心、顶、佛、吒、罗、呢”六法,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示意六法的对应的身体部位:“心”在心口、“顶”在头顶、“佛”在口上、“吒”“罗”分别是左右肩膀,“呢”则在腹部的肚脐眼位置。张示意了一遍,然后孙宇瑶再演示了一遍,大香堂仪式就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开门山”仪式,和前面的比来,这项仪式就显得特别庄重严肃了,张聘卿端坐厅中,手捧一面黄旗,双脚呈外八字分开,身边站着已经过“开过三门”的三个人,孙宇瑶正站在地面,大徒弟先把张手中的黄旗接过来,张聘卿就起身把孙宇瑶的“心、顶、佛、吒、罗、呢”六个部位依次拍了一下,然后让他把左右手分开站立,这就叫作“开山门”。
这一套流程走完,张聘卿回身坐在太师椅上,对孙宇瑶说道:“从今以后,遇着帮内的人,你只要把左手大拇指弯成弓形,别人就知道你是开过山的人了。”接着表情一换,宣布了帮内的“四不”帮规:一不准奸淫偷盗,二不准提闸放水,三不准背师收徒,四不准欺师灭祖,如有犯者,轻者开除,重者处死。
稍停片刻又宣布了九条铁律:投师如投胎,一徒不能拜二师,同辈如手足,只准师不认徒,绝不许徒不认师,不准出卖帮规……等等一大堆,孙宇瑶听到后面也就记不住了,心想等后面慢慢记吧,只记得师傅最后说了一句,如有犯者,剥皮抽筋再处死。不禁心头有几分凛然寒意。赶紧叩头说道:“弟子谨遵师训,绝不敢有违。”
一套流程全部走完,就到了晚上用餐时间,这顿晚餐名为师父的家宴,安排的也有讲究,上了五个小笼汤包,取“五湖”之意,再上鸡鸭鱼鹅四道菜,取“四海”之意,再喝一杯酒取“一心忠于师傅”。家宴结束后,张聘卿和其他师兄先退去,白天引导孙宇瑶的人给他单独传授帮中暗号。
外出帮中人联系时,先将左手大拇指与食指扣成圆环,其他三指伸直;右手拇指卷起,其他四指伸直,这就叫“三老四少”,对方一看就知道是自己人,就会问:“贵姓啊?”这时就要答:“出外姓潘,在家本姓”,然后就可以开始谈事了。
外出时行李卷,要横着捆一道,竖着捆四道,随便哪里一丢,都会有人专门照顾,绝不会发生丢失。外出洗脸时要左右手交叉着拿毛巾,收回时要翻个面,这叫作“反清复明”。给人倒酒时要先将壶酒点三下,举杯敬酒前还要用右手中指沾酒在桌上点三下,这叫“朝祖”,表示敬意。拿桌上筷子时,要把筷头向前举起,这叫“撑船”。路上要搭车时,向司机伸出左手三指挥个圈,对方如果是帮中人,就会立刻停车。给递烟时要取出三支,然后给对方一支。倒茶时要右手执壶,左手按住壶盖。
对方如卖弄一般絮絮道道说了一大堆,孙宇瑶使劲往心里记,也记了个七八成。对方临走时,拍了拍孙宇瑶的肩说:“咱师傅可真是瞧得起你,让你一天就办完了三步手续。”
孙宇瑶赶紧连声道谢,顺手把早已经准备好的两块现洋塞进对方口袋,心里开始琢磨着购买枪枝弹药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