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雾,杜凌楠只身在山上穿行。前方若隐若现道观,她急走两走,扣响门环。门“吱呀”一声,出来位身着长衫的清瘦男子。
“道长,我可以求住一晚吗?”杜凌楠问。
“居士从哪里来?”青衫男子淡淡发问。
杜凌楠怔忡,良久答道:“山下。”
“那就回山下吧,人生短短三万天,你以为的拥有其实都不是你的。你坚守的,也不过是桎梏而已。”话罢,男子抬手关门。
男人的话让杜凌楠脑子倏地清明!期望得到进一步点化的她见道观门在眼前生生合上,心内不由大急,身子向前一扑!醒转后汗透全身,整个人像被水淋一般。
她挣扎着坐起,今天白岚琼没有睡在身侧。孙金峰好不容易能回家呆两天,杜凌楠不顾白岚琼的反对,坚持把她“轰”回了家。
桌上有清水,杜凌楠饮尽后,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她记得入睡前,并不曾备水。忍着晕眩,杜凌楠下床,拖着发软的腿向客厅挪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牵扯着她,孤身一人且极度虚弱的她没有一丝的惧怕情绪。相反,此刻她急切得脚步踉跄,仿佛奔向的是积蓄已久的期待!
每走一步,杜凌楠都要喘口气歇上一歇。浑身酸软的她执拗向前。直至走到拐角,目睹大厅里确实有那么一个人,如水月光倾泻在他身上,高挑的身材,那张刻在她心头的刀劈斧削似的面庞,熟悉的犀利双眸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杜凌楠歪了歪脑袋,唇角泛起的情绪似哭似笑。她向他伸出手,男人没动。杜凌楠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向地面委顿下去!
她没有感受到地面的冰凉,下一瞬已被男人满抱在怀!久违的气息扑满鼻翼,杜凌楠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她不睁眼也不出声,只像猫一样偎在男人怀里。
男人叹口气,用嘴唇轻轻磨动杜凌楠的双唇。良久,哑声问道:“为什么作践自己?”
闻言,杜凌楠的眼泪顿时像开了闸奔涌而下,尽情呜咽过后,她出声评价:“因为我是个混账东西!”
这句话一出口,男人再也克忍不住,胸腔剧烈起伏。杜凌楠抬首,双手捧住他的脸,由衷道:“卓晧,我想你想到骨头疼!”
卓晧没出声,抱着她从地上站起身,走向卧室。
次日清晨,衣着整齐的杜凌楠在床上悠悠醒转。她扭过头看着平展的床单,闭上眼,一时不知昨夜的经历是否仅是一场梦。
当她从床上起身,体内突现的充沛力量,令她哑然抚额,心生困惑。难道仅是“病来如山倒,病去若抽丝”?杜凌楠摇摇头,对不可理喻的事情,她不予深究。她觉得莫说眼前能看到的,尚有很多她无法理解的领域。她看不到,也体察不到的世界,也许更广更深。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让杜凌楠的心胸开了一扇窗。
杜凌楠三个月不在公司出现,鹏展服装公司竟依然运转正常。这倒不是因为“地球离了谁都能转”,而是出于杜凌楠的用人之明。
在感觉身体不适后,杜凌楠第一时间把电话打给了自已的“知遇之交”,半是亲人半是合作伙伴的瓦西里。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瓦西里用事实证明了她的“用人才能”。三个月以来,瓦西里成功扮演了杜凌楠“嘴”和“手”。无论在医院还是家里,杜凌楠每天早晚都能收到瓦西里及时的情况汇报,并根据工作进程,作详细高效的工作部署。虽然人没有出现在公司,但“脑”的作用,因为瓦西里的无缝衔接与配合,发挥成效与过往区别不大。
会议上,偶尔会有三四名中层管理人员提出质疑,希望知道当家首脑的去向。端坐左侧首位的瓦西里总是一脸严肃,用独有的“俄罗斯味”的汉语流利说道:“她,”瓦西里指了指旁边正中空缺的座位,“现在正在办一件很重要的,有关公司发展前途的大事。具体内容现在不便透露,各位只要做好眼前事,把手里的工作安排好,有什么情况跟我及时沟通,我会一一向杜总直接汇报。我以人格担保,你们所得到的所有答复,都是杜总亲自审核解决的结果。”
人们从开始疑虑到习以为常,主要因为,所有工作中遇到的问题,总能在一天内得到杜凌楠的答复。其间,设计总监行五想将几件他感觉过关,但情知不符合杜凌楠要求的设计蒙混过关,期望能通过瓦西里大笔一挥即投入生产,以便他顺利完成核定的业绩指标。结果两小时不到,就被瓦西里一个电话叫到副总办公室,大家都知道瓦西里脾气不好,但那次的发作,让行五过了很久想起来依然肝颤!
一进门,瓦西里就把一迭设计稿摔在他脸上,气歪的脸直逼到行五眼前,指着他破口大骂!口水喷了行五一脸,行五一下不敢擦,只能低着头等着瓦西里将怒火发泄完。直到瓦西里斥道:“再有第二次以次充好,拿着杜总否决过的设计妄想蒙混过关,立即从公司滚出去!现在,一周内拿出新设计。”行五才抱着捡起的设计单狼狈逃窜!
期间,杜凌楠的好友白岚琼给行五送过几次设计稿,这样的稿件只要拿到瓦西里办公室,无一例外被通过。行五更加确信,杜凌楠正对公司实行“遥控”策略。从此,行五比谁都兢兢业业,他总感觉有一双眼睛无时不刻在盯着他,他再不卖力,肯定会被“扫地出门”!
清晨,杜凌楠带着满脸健康的红润,笑着看手拉手进门就要脱鞋的白岚琼与孙金峰二人,温声嗔道:“孙金峰今晚的飞机,你们不好好利用时间相处,一大早就跑我这里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