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杜凌楠醒来,天已漆黑。她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是几个时辰还是几天。这会儿,时间对她来讲没有意义,一切仿佛都不重要了。想起医生的叮嘱,杜凌楠牵唇一笑——早期肺癌么?想起数年前经历过的排山倒海般的病状,今昔何昔,感觉远不及当时严重,怎么医生会下此定语呢?机器提供的指数就一定是科学的?可杜凌楠更相信自己对身体的感知。在她的思想里,她认为她的症状只是像,但并不是。
克制着一阵又一阵的晕眩,杜凌楠歪歪扭扭的走到桌前,倒出药瓶里的近一半的中药粒,仰头倒入口中。中药味刺鼻,干咽导致口腔内溢满了浓浓的苦涩。杜凌楠拼命压住干呕的冲动,伸手拿过桌边的水杯,杯中水已干涸,她拿着杯径直走到水池边,在水龙头下接了半杯自来水后,仰头急切的喝了下去。力量一点点回到她的身上,眼前事物渐渐清晰,杜凌楠拿过手机看了看,这才惊觉,她竟是独自在床上昏睡了三天三夜!电话里列着近百通未接电话,杜凌楠无心查看,索性把电话扔到一边。
身体很软,杜凌楠闭着眼默默感受着饿的滋味。她想起初当“导爷”的时光,她与弟弟因为一块面包,被人追打晕倒街头的日子,想起了瓦西里,想起尼娜,一个又一个做生意时的过程与场面,过电影似的从她眼前一幕幕划过。那时的她活力四射,每天都“劲劲儿”的!哪像现在整个人像被抽去骨头般虚软无力!
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她是十足的“斗士”,为何有了扎实的物质基础后,反而会在病症袭来时做出危险举动?
黑暗中,杜凌楠终于明白,她是对自己失望,对自己下意识的惩罚!这个意念其实在她内心存时已久,也许就在她放开卓皓手的那刻就有了对自己浓重的失望!时日久了,这些情绪丝丝缕缕化成冰凉的小虫爬满心房。
卓皓对她恩深义重!但她没有接纳他世界的可能。现在,她已经做好了“洗手做羹汤”的准备,可她认定的与她共享“人间烟火”的伙伴顾北尘,同样拒绝了她的世界!是报应还是轮回?杜凌楠很疼,那是来自心灵深处的闷痛,对自我的深度否定,甚至盖过此时身体因病而产生的强烈的痛苦感受。
顾北尘那张已信任经年的面庞,开始变得陌生起来。有时候认知的差距,真的是人与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并非是她不向顾北尘解释,而是以顾北尘的心胸,他的世界已经与她壁垒分明!她的解释并不会产生根本作用。毕竟曾经心心相惜,平静下来后,杜凌楠也明白,顾北尘不是接受不了她的富有,而是不愿意放弃点滴成长的过程。这是他的格局,是他夺人的气节,却也造就了他们从此陌路的事实。
白岚琼,一直放在心里的那个亲切的美丽的人呵,也许从一开始,她杜凌楠就欠着她的了!杜凌楠记得在她屡拒顾北尘的两年时光,也正是白岚琼独自一人忍受痛苦的时光!如果那时,她的态度是坚决的,是斩钉截铁毫无余地的,他们仨人会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杜凌楠轻轻摇了摇头,她不后悔,因为当年,她同样有真心给予。
世事无常,不可更替。唯有承受改变。
想通了,胸也没那么闷了。头脑清亮起来。杜凌楠站起身打开灯,温暖的灯光洒满屋内。她拖着软软的身子,来到不远处的厨具跟前,头大的看着眼前上下两大排装置精良的长长的复杂用具。瞪了它们没一会儿,杜凌楠气馁了,她到冰箱里取出两枚鸡蛋,放进冷水里,打开燃汽炉火后,坐在桌旁怔怔的等待着。当听到小锅内蛋壳发出裂开的轻微声响,杜凌楠利索的关火,用凉水简单冲了冲烫手的鸡蛋,剥开皮后,迫不及待的放入嘴里,嘶嘶哈哈就着热乎劲儿吃个精光!两个鸡蛋下肚,杜凌楠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明天,嗯,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一切如常,一切照旧。她,依然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