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听闻那吕布将前去挑衅的游侠剑客都打翻在地了。”
洛阳城北的一处宅院里,史阿跪坐院中,对上首之人十分恭敬。
上首之人已不年轻,五十岁上下的年纪,端着汤碗的手上有不少皱纹。
其人正是史阿之师,昔年以剑术闻名洛阳的虎贲郎官,王越。
闻言,王越皱了皱眉,眼角皱纹如鱼尾。
他放下手中汤碗,感慨道:“真勇壮之人也。在洛阳城中,天子脚下,也敢如此作为。”
王越转头看了一眼他的得意弟子,“与之相较,这些年你一直困于洛阳城中,只知厮混在市井之间,做那王公豪族的座上宾,做那游侠儿口中的仗义豪侠。再过几年,只怕如何用剑,你都记不得了。”
史阿是个尊师重道的人,被王越一番教训,他也只是低头称是。
王越见他如此,长叹了口气,“当初我便与你说过,剑客习剑,并非只是为好勇斗狠。若是只知比试杀人,终有一日会死在剑上。剑之用在藏,而非在锋锐。”
在此事上,史阿不认同王越之言,开口反驳道:“习剑若不为比试扬名,那习剑何用?当年王师能在洛阳城中扬名,不也是靠的一身剑术吗!”
在王越退隐的这些年里,史阿仗着手中剑术,扬名洛阳,常为公侯座上宾。
即便是城中再桀骜的豪侠,见了他史阿,也要称呼一声史君。
若非他用剑闯出名声,旁人如何会敬他一个贫寒出身的黔首?
王越无奈一笑,望着史阿,就像看着很多年前的自己。
有些道理,年少气盛时,听不入耳中。
等自己真正跌过跤了,年岁渐长,有所得之时,想要将道理说与后辈听,后辈却也往往听不入耳中,一如当年的自己。
王越忽然笑道:“你可知道,当初传你剑术之后,我有句话当讲却不曾讲。”
史阿闻言一愣,以为是王越还有秘术不曾相授。
却听王越轻声笑道:“那句话便是,若是你日后闯出祸来,万不可将师门说将出去。”
一霎时,史阿悲从中来,泪流不止。
也在此时,他心中因王越这些年对他严格约束而存下的些许怨恨,彻底烟消云散。
王越站起身来,递给他一块帕巾,“你自少年时分便随我学剑,这般绝情绝义的话,我是说不出口的。”
这话,当年教授王越剑术的师父是对他说过的。
只是他王越终究不是当年那個老家伙。
待看着史阿擦干眼泪,王越这才笑道:“已不是少年了,如何还能流泪。去帮我给那吕布送一封书信吧。”
史阿猛然一惊,沉声道:“王师,那吕布心思勇力皆远胜常人,只怕……”
王越笑道:“只怕我也不是他的敌手?”
史阿点了点头,王师虽剑术绝伦,可终究年纪大了些。
王越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即便想避也避不掉了。如今那些人在蔡府挨了打,绝不敢去蔡府再闹。剩下的法子,自然是借着你的由头,来逼我出手。”
王越露出些嘲讽笑意,“一旦我与那吕布动手,到时不论是我挫下那吕布的威风,还是那吕布夺了我剑术名家的名头,看热闹之人,都是不亏的。”
史阿心中愧疚,难过道:“是我牵累王师了。”
王越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却也无须沮丧,莫要忘了,当年我尚未归隐之际,洛阳城中,谁能接的住我轻轻一剑。”
史阿附和一笑,只是目光却扫过王越空荡荡的腰间。
王师已是多年不配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