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怒喝声传开,她不得不直视上去,可见他血脉偾张的面孔,他们在体型上相差悬殊,她不可避免的颤抖了一下,饶是勉力支撑,可恐惧还是油然而生。哪怕聂策待她向来温柔,可她现在无法判断,他会不会在一怒之下对她动粗。
这份恐惧稍一蔓延,却又猛地想起昨日被沈华君袭击时,也是在此时此地,她同样生出了惧怕——那些积攒在心底的愤怒与委屈便又立即翻涌上来。
为了给聂策让路,聂广就是遭受再多,都和她没关系。他们瞻前顾后,畏头畏尾,可她不必如此。
她只担心这个案子久久被淹没。
“聂策,我不指望你能帮我。”一旦情绪找到了释放口,话就很容易冲到理智前头,她也抬高了语调。“这个事你们都要为难,我没有理由要为难。”
她亦不想再为顾全他们那个所谓的大局,而当一个从始至终只会附和的傻子了。
话说完,只见聂策再一次怔住。桑陵不是看不出他眼底透出的难以置信,或许有那么一瞬,她也生出了丝丝悔意——她知道这些话无疑是在伤害这个少年郎。但凡他在家,对府中争端就没有不管过。站在他的角度来看,他算是力所能及。她应该要谅解他的……可,这些日复加深的怨恨就一直萦绕在心口,在彻底报仇完之前,她再不知道还能如何宣泄。
直至此刻,她将枪口对准了他。对准了这个对自己一直还算不错的男人。
“你以为你是谁?”聂策终究是失望了,怒火逐渐褪去,语气也又回归到最初的冰冷,“你现在是聂家的媳妇。你做的事,对得起这个身份吗?”
碰撞一旦开始,互相伤害就再无可避免。即便是聂策——他也终究是这个时代的人,骨子里理所当然的认为妻子是自己、是这个家的归属物,认为她应该跟随他们的步伐走,哪怕是委曲求全。
可这样的观念,又与桑陵的灵魂相抵触。
“我只是我自己。”她终于放下了心中矛盾。
尾音都仿佛还在这间屋内盘旋,聂策木然看她——不晓得过去了有多久,行障被猛地推开,拉扯声响彻堂屋。
直至那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她才缓缓仰起了头,把泪水逼了回去。
饶是有过后悔、愧疚,甚至是心虚,可她也不得不承认,此刻内心的畅快。甚至恨不能再进一步,将心底最深处的想法展露无疑:她从来也没认为自己是什么所谓的聂家桑氏、穆武侯夫人。因为时代的束缚,她不得不做这朵菟丝花,困囿于方寸之中。为此她在代理家务时才拼尽全力,为的就是让他们知道,她所得到的不是白拿,她尚有能力所在,
唯有这样,或许才能痛痛快快的做自己,按着自己的喜怒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