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道:“在朕昏睡的这些天,朝廷可还安稳?”
羊昶道:“托陛下洪福,朝廷一切如常,敬请陛下放心!”
武帝道:“齐王呢,他是否已离开了京城?”
羊昶不禁一脸的无奈道:“臣已命人连续催促了多次,但齐王一味只是多方推脱,始终就是迟迟不肯离京。”
武帝闻言不由勃然怒道:“什么,他难道想造反不成?朕看他这是在等朕死呢,他以为朕一旦死了,就没有人可以制得住他了,到时好来干预朕的家事。去,你马上去传令中书省再理一道圣旨,严令他必须在七日内离京就藩,否则就按叛逆罪拿交廷尉何勖处论处。”
“这…”羊昶故意迟疑着,尽管他内心巴不得武帝这么做,但这难保不只是武帝一时气愤之言,若一旦冷静下来后悔了,自己岂非又成了替罪羊。
皇后羊元芷忙劝慰道:“陛下息怒,以免伤了龙体,臣妾想那齐王素来胆小怕事,绝对是不敢造反的。”
武帝仍旧余怒未消,冷哼道:“有朕在一日,他自然不敢造反,但若朕不在了,那可就难保了。我朝自宣帝以来,宗室人丁旺盛,其中更不乏英才,而太子又如此质朴,将来如何能够镇得住他们,这也是朕为何要勒令宗室诸王们皆离京就藩的缘故。”
羊昶忙打蛇随棍上道:“陛下所虑甚是!臣这就去再拟一道严旨,量他定会不敢再推脱了。”
羊昶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且慢!”武帝忽然止住羊昶。
羊昶站住身,回头道:“陛下还有何旨意?”
武帝却并不立时搭羊昶话,而是轻声对羊元芷道:“皇后,来,扶朕起来到案前去。”
羊元芷很是关心道:“陛下,你的身体?”
武帝笑道:“朕没事的,来吧!”
羊元芷只好将武帝颤颤巍巍辅道御案前坐下,在调整好姿态后,武帝这才对羊昶道:“朕既已昏睡了多日,少不得定有很多诏旨奏章需要批阅,你顺便去拣重要的一并为朕取来,朕要亲自批阅。”
羊昶先是怔了怔,瞬即心内惶然,面現难色道:“这…陛下,你的身体…”
武帝立时不悦,沉声打断道:“朕都说了,朕的身体没事,你就快去为朕取来吧?”
羊昶无奈,只好道:“遵旨!”
羊昶说罢,显得有些魂不守舍,步履沉重地转身离去。
“蹇公公,你陪着去一下吧!”见羊昶神色不安样子,武帝显然多了些心思。
“遵旨!”蹇珪转身离去,在快要跨出殿门时,还不忘回头对武帝露出狐狸般的会意一笑。
皇宫大内,东宫,太子妃寝殿。
罗帐之中,一番云雨过后,太子妃赵粲正依偎在太医令程矩怀里,一副很是满足的样子。
“你在想什么?”沉默了良久,见程矩一直处于沉思状,赵粲忍不住开口道。
程矩道:“我在想我们之间的事呢。”
“想我们之间的事?”赵粲显然有些意外,“你怎么突然又想起这事来了?”
程矩轻叹道:“这眼看陛下就要宾天,太子即将即位了,我不免心内惶惶,实在是不能不想这事啊?”
赵粲十分不屑道:“你还是惧怕太子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后会杀了我们?”
程矩反问道:“难道你就不怕?要知道太子一旦登基,那就是天子,天子的颜面可是决不能玷污的,这事一旦泄露了,就算太子不杀你我,这满朝的文武也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
“那就不让他知道不就得了,反正这里都是我的人,绝对不会有任何人胆敢泄露我的秘密。”赵粲依旧无所谓地一笑,人之厚颜无耻竟至于斯。
程矩苦笑道:“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纸终是保不住火的,所以我们还是要加万分的小心才好,任何时候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赵粲立时生气道:“你是不是想乘机和我断了?哼,我就不信你就真舍得我。”
程矩心说:“就你那矮黑胖的样子,若非为了保命,更是为了前程富贵,我他妈打死也不会跟你上床。”
但程矩心下暗骂,嘴上却道:“我当然舍不得你了,只是为了长久之计,这段时间你我最好还是要收敛些为好。”
赵粲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只要你我不断,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但话又说回来,太子那么憨傻,将来就算是当了皇帝,我要对付他也容易得很,这也没什么好可怕的。对了,那老家伙的病情究竟怎么样啊?”
程矩长叹道:“依我看,多则一月,少则就在这旬日之间了。”
“居然还能活这么久,这老家伙的生命力也未免太顽强了吧!还记得上次他就差点没了,害得我白高兴了一场,这次虽然时间好像是长了一点,但终归是要走了。走了好,走了好,走了就再没人能管我们了。”赵粲竟是越说越高兴,人心能黑到这个地步,也是令人无话可说了。
程矩提醒道:“可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陛下虽走,却还有皇后和国舅,他们也可不是省油的灯。”
赵粲冷笑道:“哼,太后是有些贤德之名,我尚有几分惧她,至于那羊昶,在我眼里却是个十足的草包,凭他也想独擅朝政?老家伙在时,我还怕他们三分,一旦老家伙不在了,太子一登基,我就是皇后,早晚必将他们都给收拾干净了事。”
赵粲之狠毒,程矩向来是知道。因一直没能生育,赵粲最是妒恨太子别的妻妾怀孕生子,从而危及其太子妃正位。当年因慑于武帝权威,根本无法阻止武帝强行将才人谢芬送与太子为妾,这才眼睁睁看着谢芬生下了唯一的皇太孙陶云灏,于是赵粲自此变得越发妒悍了。程矩犹记得五年前,只因太子身边的一位宫女意外怀了孕,赵粲生怕其再生下个儿子来,不仅竟然亲手投矛洞穿那宫女的腹部,活生生造下了一尸两命的惨剧,还亲自手持利刃,一连杀了好几个宫女,其行之悍,其心之毒,由此可以一斑。也正是因为此事,若非皇后羊元芷暗中极力维护,武帝早已废了赵粲的太子妃之位,谁知赵粲非但不知悔改,反而认为武帝强行送妾和差点废了她这两件事,皆是受皇后羊元芷蛊惑,因而对羊元芷可谓是恨之入骨,暗暗发誓要啖其肉寝其皮。是以,程矩听她说这番狠话时,也不免一阵脊背发凉。
“太子妃!太子妃!”就在程矩刚要搭话时,门外已响起宫女红杏轻轻的连声呼唤。
“什么事?”赵粲语气显得很是不耐烦。
“刚刚程府管事程兴急匆匆来报,说是皇上竟突然醒过来了,宫里正急召程太医进宫诊视。”红杏低声回答。
乍闻此言,程矩惊得陡地翻身坐起,慌忙就要下床穿衣。
“你慌什么慌?”赵粲一把扯住程矩,怒吼了一声,而后朝门外沉声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红杏稍微提高了声音,急切道:“皇上突然醒了,宫里急召程太医进宫诊视。”
赵粲恨恨道:“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这个时候醒,真扫兴!”
程矩实在忍不住怨怒道:“得了,得了,我的祖宗,你就别抱怨了,若非陈兴机灵,你我之事此刻就已穿帮了。”
赵粲竟然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冷笑道:“就算穿帮了我也不怕。想当年若不是我父亲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亲自带兵替他家狙杀了意欲政变夺权的卫愍帝燕璋,他陶氏焉能有今日之天下?此外我父亲对那老家伙还有拥立之功,就仅凭这两点,他陶家也不该杀我,否则堂堂皇室,岂不要背负忘恩负义的天下骂名?”
程矩十分无奈,哀告道:“可你不怕我怕啊!好了,好了,你快放开我,我真的得立马就走。”
“你个没出息的家伙!”赵粲无奈,只得放开程矩,气呼呼地翻身朝里侧卧。
程矩已顾不了许多了,慌忙下床穿衣,急匆匆开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