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爷,饶命啊,军爷,小的真不是什么奸细,真的是来投亲的啊,军爷。”这时的李清宇已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两手在面前不住地慌乱摆动着,如小孩般东躲西闪,四处盲目乱窜,可两军士偏偏就伤他不着。
场中这时的景象明明是猫捉老鼠,反倒成了老鼠戏猫。只见李清宇游离于刀光人影之中,好多次明明眼看着就要被砍中了,却偏偏于缝隙中被他溜走了,就仿佛泥鳅也似,不一会就把两军士累得气喘吁吁,吼叫连连。见此情状,非但周围的百姓忍不住哄堂大笑,就连旁边其它的几名军士也忍不住跟着爆笑了起来,小姑娘羊元娥更是已笑得肚子疼。
“反了!反了!头,兄弟们,你们还不赶快上来帮忙,竟然还在那跟着笑呢!”军士甲终于忍不住朝自己人发火了。
军士乙年纪大些,早已累得站在那里自顾喘气,俨然一种抓不抓关我屁事的赌气神情。
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军士终于从城门口的值班房里漫步走了出来,显然就是军士甲口中的头,看样子也就是个什长,但那副神情却是故作的百步威风,仿佛将军一般。
“怎么回事啊?”什长忍住笑,故作不知地问。
军士甲如同抓住救兵稻草一般道:“这小子不但肯定是个奸细,而且竟还敢拒捕。”
李清宇赶忙上前几步来到什长的面前,很是卑躬地道:“大人,大人,冤枉,冤枉啊,小的真不是奸细啊,大人。”
什长也不理会,只一脸严肃认真地仔细上下打量了李清宇几眼,半晌竟直接命令道:“抓了!”
一众军士得令,立刻各持兵器,迅即将李清宇团团围住。有道是一拳难敌四手,这下李清宇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围观的众人有很多平日里被这些军士欺负惯了,此刻不禁既恨且忧起来,恨的是这些禁军总是如此霸道蛮横,忧的是李清宇性命极有可能不保。
“你们的这些军士平日里是不是都这么不讲理?”羊元娥也是极为看不惯,忍不住气愤地朝段斌和张绍问道。
段斌虽身为右军将军,却不是行伍出身,只是被羊昶临时抓来节制军队的,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治军之道,只好尴尬地问张绍道:“张将军,你怎么看?”
“我看这少年即使不是奸细,但也绝不是个普通人。”张绍皱了皱眉道。
这显然是答非所问。
段斌却点点头道:“说的是,近年来汲郡总出些异人,这小子说不定也是个人才呢。”
张绍认真道:“国丈大人不是常恨身边无可用之人吗?记得他不止一次交代我等要注意发现和引用人才,如这小子真是个人才,不妨将之引荐给国丈大人,也算是你我功劳一件?”
段斌多少有些兴奋道:“好主意!舅父现在可真的是求贤若渴啊,听说前几天他就还想亲自到汲郡去拜请高士沈登出山相助呢。”
一提起沈登,张绍就不由得愤愤道:“昔日先主请诸葛出山,也不过是三顾而已,这沈登竟三番五次屡请不到,依我看无非是故作高远罢了,未必就有什么大才。须知自前朝开始,那些所谓的奇才大儒们整天就只知道崇尚清谈,至今更甚于前,在我看来不过都是标新立异,彼此吹捧,以求晋身之阶的鼠辈罢了。”
张绍出身行伍,能获得今天的地位,虽然免不了靠依附羊昶,但毕竟更多的还是靠真刀真枪打拼而来,自然最是见不得这些靠所谓的文名和每年一度的品评博取高位,常常只是动动嘴皮子的大才们。只可惜圣人曰,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似乎是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张绍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其实自古开国需要武将,而治国却必须要文人。不过文人至少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只知寻章摘句,下笔虽有千言,临机却胸无一策的书生,也有人不屑地称其为腐儒。另一类虽不常作瑰丽华章,但能洞察人心,识天机,明大势,尤其擅于抓住诸多纷繁芜杂问题的关键,从而一击必中地解决问题,这一类一般被称为政治家。
段斌虽然才思敏捷,有笔如刀,三年前凭一篇《神都赋》轰动天下,深得当今圣上赏识,但却绝对称不上政治家,要不是他也反对清谈,肯定也是张绍所不待见的文人之列,他自然能听出张绍话语中的暗讽之意,只是笑而不语。
却说李清宇心知今日定是难以善了的了,不禁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内心正在思考是直接逃掉还是就此给这些作威作福惯了的兵痞们一点点教训。很显然,这五六个军士根本经不住李清宇的一根指头碾压,但若真把他们给打死打伤了,怕是免不了诸多的麻烦,因为他们毕竟代表的是朝廷脸面,更何况李清宇已在不经意间发现了张绍他们的存在,俗话说打狗还需看主人呢。但若就此逃跑了,李清宇心里还是有些极不舒服,他是那种很有些嫉恶如仇的人。一想到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惹来这一场麻烦,李清宇不免有些自责,只是事情不发生也已发生了,懊恼悔恨根本就无济于事。
“就给这些家伙一点教训也好,反正现在我也不是以真面目示人,他们也很难查到我身份。”李清宇虽然才识渊博,但毕竟年轻些,做事难免有些孩子的顽皮心性。
围观的人们眼见得一场大战一触即发,那些胆小者已忍不住悄然走开了,剩下不多的好事者不免心都提到嗓子眼里。张绍虽然也想试试李清宇的本事,借以证明自己的判断没错,但当看到李清宇眼中露出的杀机时,不免替自己的属下担起心来。
羊元娥却是另一番心思,她只是一心想享受这份热闹和刺激,以疏解这些天积攒下来的愤懑和寂寞。而段斌虽是个文人,至今尚未经历过任何血腥,却不觉得这有多刺激,只静静地看着。
军士甲刚被李清宇当着那么多同僚戏弄,尤其是当他发现了阁楼上的张绍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显然已看见他刚才的丑相时,心中的怒气更盛了,还未等彼此间完全配合好,便已第一个发动了攻击,环首长刀猛地横斩李清宇腰际,恨不得将李清宇一刀劈成两段才好,妄想在同僚和将军面前挣回些面子。
但这一刀毕竟是蓄势而发,力道和速度当然不能和刚才那近乎嬉戏的胡乱攻击相比。李清宇这时已不再惯他,只见他待刀锋堪堪到了腰际,而后一个急速旋转,身体如迎风柳枝般飘摇,在避开刀锋的同时,拇食中三指陡地捏住了刀背,再轻轻一带一送,瞬间把军士甲扔到一边去了,若不是军士甲反应够快,猛地将长刀脱手摔到一边,只怕已经扑倒在自己的刀锋之上毙命了。军士甲这下哪里还有丝毫的怒气,整个人都吓傻了,而那些刚攻击到一半的军士也已同样被吓傻,不得不硬生生停住攻击动作。
“好功夫!”张绍在阁楼上忍不住大声脱口而赞。
正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单就李清宇这一灵动飘逸的身法和迅疾准确的出手而言,就足以震惊张绍,何况那胜似闲庭信步的轻松神态。
什长显然这才发现张绍他们的存在,他可不想在这位直接的最高领导人面前丢人,便迅即丢掉内心的恐惧,猛地拔刀在手,厉声吼叫道:“弟兄们,别怕,大家一起上,我就不信他能有三头六臂。”
毕竟是些训练有素的禁军,随着什长的一声令下,包括已被吓傻的军士甲也迅即一起组合成了最有利的阵式,六把环首长刀分从不同的方向和不同的角度,一起砍向了李清宇。
刀光绵密如网,而李清宇就像是这网中的小虫子,似乎就根本无从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