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已经隐隐泛起了鱼肚白,院子里两边原本燃着的灯火灭了大半。沈慕芸带着人来到院子里的时候,之前的那粗使婆子已经被架了起来,院中支起了长凳。
沈慕芸到院子里的时候,那婆子犹不死心,在那些架着她的人手底下死命地挣扎着。那婆子原本就是个干粗活的,力气自然是比一般的丫鬟大上许多。即使压着她十几个男子,一时不察竟也险些此挣脱了出去。
幸好沈慕芸身边的丫鬟眼疾手快地挡了一下,但那粗粝地连掌纹都已经有些裂开的手还是险些抓到沈慕芸的脸上来,也幸而沈慕芸的脚步在那婆子扑过来的一瞬间生生顿住,又被挡了一下。
“你怎么敢打我!”
“你敢打我,大夫人定不会饶了你的!”
都到了现在这种情形了,难道她以为自己还会因为惧怕二房的人,以至于不敢对她下手吗?
沈慕芸一时之间觉得有些气闷,尤其是她方才不经意间看了周遭的那些人一眼,发现这些人都在有意无意地往她这边瞥的时候,沈慕芸就更加气闷了。
她之前究竟是有多软弱好拿捏啊?居然让她院子里的这些人都持着观望的态度。她的吩咐都已经说完了一会儿了,这些人也的确是照着她说的去做了。
可直到现在,他们也只是拿着棍子和板子立在这里,而且在那婆子说完这句话之后几乎是立即抬头看她的反应,沈慕芸顿时有些气结,一转头又正好看见春莹脸上明晃晃的,还未完全消退的巴掌印,原本只有三分的怒火不自觉涨成了十分。
之前是为了抓她交差,今天又打了她的人。
这新仇旧恨的,她若是再不做点什么,再看这些人的反应,以后岂不是更把她当软柿子捏了?
既然决心要改变,现在看来,她最先要改变的,就是她这些院子里的下人对她的态度。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难不成,还需要我亲自动手打人不成?!”
“府里月月发着俸禄,你们就是这么干活的?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出了这院子就去禀了外祖母,让她老人家,立刻就给我换了一批下人。”
这后半句,沈慕芸的话音陡然沉了下去,固然有怒气的原因,不过也是因为她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转过身的时候就看到了另一边正朝着自己这边走来的两个明显面生的丫鬟。
其中一个走得快了些,那婆子终于被压着打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沈慕芸的面前。
那丫鬟穿着的,是一件青绿色的加绒比甲,年纪稍大些,梳的是一个垂髻,上面还簪着一朵小花作为装饰,简单却也足够清雅。
她先是对着沈慕芸拂了拂身,行过礼后才把视线转向周遭乌泱泱的一群人,顿了顿,视线再次落回了沈慕芸的身上了才开口,语气清脆,姿态不卑不亢。
“三小姐,老夫人让我们来问问,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她口中的老夫人是安氏,正是沈郁已去世的正妻楚嫣的母亲。她是沈郁的女儿,虽然生母罗娇娘是续弦,但若是正经算起来的话,沈慕芸如今见到安氏,合该也唤一声外祖母的。
虽然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沈郁将她留在四房,最初也是托了安老夫人的名义照看的。她在四房出行起居皆有人照顾,府里伺候进出的人,也是尊了她一声表姑娘的。
可她记忆里,自己却并没有和这位名义上的外祖母之间的关系有多亲厚,平素更是除了晨昏定省之外鲜少有待在安氏屋子里的时候。所以,第一眼见到来人的时候,沈慕芸其实是有些发愣的。
天虽然还没彻底亮起来,但沈慕芸的院子里眼下灯火通明,这又是拿板子又是压人的,这般动静自是不小。再者,见了眼前的两人,沈慕芸这会儿才终于回想起来从前忽略的一些事情。
说起来,安老夫人如今住的院落名唤静安斋,其实距离她住的院落不过是两堵墙再加上半条小路的距离,再加上近凌晨了,他们这边的动静又这么大,居然连安老夫人都惊动了,这才差了两个丫鬟来问。
思绪一转,已经反应过来的沈慕芸迅速地转身避开了些,只受了那丫鬟的半个礼。
“劳姐姐费心了,不过是抓了个刁奴罢了,不想竟是惊动了祖母,真是罪过。”
说这话的功夫,原先被沈慕芸留在屋子里夏栀匆匆走了过来,似乎是没料到院子里居然还有外人,脚步一顿,却还是走到了沈慕芸的身边,将手中的物什递给了她,神色间似乎还有些不忿。
“姑娘,东西找到了。”
夏栀递过来的,居然是一个做工精细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