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从远处的天空推了过来。
推着铅灰色的云层遮盖了顶上明月。
“滋啦”
闪电撕裂昏暗的天空,雷声沉闷,整个翠玉镇被雷光闪得一明一灭。
雷光的剪影里,苍白消瘦的身影躺在巷子的阴影中,一动不动......
顶上的霓虹灯闪了一下。
照亮了他有些许青茬的脸。
感受着后脑传来的剧痛,裴同猛然睁开眼睛,如同大梦初醒。
看着自己所处的环境,他懵了。
潮湿昏暗的巷子、碎裂的板砖、顶上流转不停的霓虹……
明明记得自己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怎么眼前的景象却像是在某间酒吧的后巷?
是了,缓了好一阵子裴同才回想过来。
记忆里的最后一幕是他为救一个乱闯红灯的小孩被飞驰而来的卡车撞飞。
在人们的惊呼声中呈抛物线飞了出去,然后重重的落到地上,意识瞬间远去……
意识深坠黑暗不知多久。
再次睁眼,便看到了如今这番截然不同的景色。
“这......一卡车给我干哪来了?还是国内吗?”
裴同吐槽了一句。
紧接着,陌生的信息如同潮水一样汹涌而来,强势闯入他的大脑,令他头晕目眩。
【姓名:裴同】
【年龄:18】
【身高:185】
【家庭关系:父亲失踪母亲身亡】
【职位:翠江镇巡街小吏】
【特别备注:你因为独自走夜路而遭剃头张暗算,后脑遭受致命重创导致失血过多而身亡。】
正消化着脑海中纷冗信息的裴同一惊。
难怪自己的后脑痛得像是要裂开一样,敢情是遭了小人的暗算。
他连忙伸手过去一抹,湿漉漉的。
再放到面前一看,触目惊心的一片殷红。
但是幸好伤口早已结痂。
这些血是溅射在头发上的血。
再三确认了脑袋没有大碍后,裴同开始审视起他现在所处的环境来。
所以......自己这是穿越了?
被满载的卡车撞飞,很难活得下来吧?
而且脑子里又多了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还有这环境......
裴同环顾四周。
虽然昏暗,但他也能借助顶上霓虹散发出来的微光看个大概。
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
很有记忆中苏杭徽派建筑的特色。
如无意外,自己应当是穿越到了某个江南小镇。
再在原主的记忆中检索一番。
“大羽朝?”
裴同不禁自言自语道:“这是哪个朝代?”
在确定了是不属于自己所知的任何一个朝代后,裴同有些傻眼。
他仰头看向嵌在马头墙中流转不停的霓虹灯条。
只觉得玄幻万分,这大羽朝的科技发展得这么好的吗?
都用上氖气灯带了?
不过他却很快就释然。
自己都能经历只有小说里才可能出现的穿越桥段了。
穿越到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刚想扶着墙壁站起来,可下半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样。
双腿使不出一点力气。
如此尝试了几次后,裴同也不挣扎了。
自己背靠着墙壁躺得太久,血液循环受阻,导致下半身暂时麻痹。
一时半会是站不起来了。
一想到这,裴同干脆平躺下来,目光越过两边的高墙去往昏暗的天空。
“居然是小吏开局……”
巡街小吏,用前世的职位比对一下就是城管。
没有年俸,只有月钱,按前世的月工资折算一下,大概是2600元左右。
但他这种小吏属于四民之下,后世子孙不得科举,世世代代都是贱籍。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原主这一辈子都是底层中的底层,给老爷们跑腿帮衬的狗腿子......
这下基本属于是牛马穿牛马了。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遇到点事就容易胡思乱想。
回顾着自己的前半段人生,裴同心里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怅然。
二十多岁,从小镇做题家到普通大学。
平平淡淡,普普通通。
一无所有,一事无成。
半辈子都在随波逐流,将来的结果也肯定是悄然无息的烂于尘土。
他的人生啊,年少时,永无止境的各种考试,长大后,一眼看不到头的996福报。
过得宛如牵线傀儡,毫无意义。
现如今,还莫名其妙的成了一名不受人待见的巡街小吏。
上面的老爷们鄙夷他的出身,下面的老百姓们瞧不起他的职位。
“两面包夹芝士,里外不是人”
裴同自嘲的笑了笑,长出一口气。
他娘的,太累了,不想做人了。
反正一时半会也站不起来,不如就这么躺着吧,废人一个,死了算逑。
就怕是苦了将来还要捏着鼻子给他收尸的人。
其实裴同不怕死,不然也不会脑子一热就舍身救人。
但他却害怕这种突如其来的颓然之感。
无能为力,让人宛如深陷泥潭,心生悸动。
咕噜噜!
裴同想躺平,第一个造反的却是肚子。
饥饿的感觉像是刀绞,迫使着他蜷缩成一团。
最终,翻来覆去也没能削减这种感觉的裴同急躁的蹬直了身体。
又“啪啪”的抽了自己两耳光。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狗带!就算死也不能当个饿死鬼!”
裴同揉搓着自己双腿的肌肉,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逐渐找回了下半身的知觉。
扶着墙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后,没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
刚刚躺着的地方,静静的放着一把带鞘老刀。
是原主那失踪的爹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伴随着他走过了大半年巡街小吏的生活。
大羽朝崇尚武力,基本是不禁刀剑的。
可这把老刀却是原主整的一个假把式,目的是为了震慑宵小,老刀鲜有出鞘的机会。
因为原主根本就不会什么刀法。
裴同走回几步,吃力的弯下腰,把鞘壳斑驳的老刀捡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受到原主的影响,裴同对这把老刀也有了些莫名其妙的感情。
毕竟是“父亲”的遗留之物。
况且自己鸠占鹊巢,于情于理都不该丢了这刀。
在直腰的过程中,肚子中却又是一阵绞疼,疼得裴同额头直冒冷汗。
好死不死的是,偏偏后脑已经结痂的伤口也开始造起反来。
这波就是胃疼刺激着大脑的神经,双方联动起来要给试图摆烂的他上眼药了属于是。
钻心的疼像是有人拿着锥子在戳着他的神经。
“剃头张,你给我等着!”
对着空气放了一句狠话。
裴同悬好老刀,扶着墙壁,一步一顿的往漆黑的巷子里摸去。
记忆中,自己的窝就在这条巷子的深处。
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土坯房。
走了一段距离后,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只好再次靠着墙边坐了下来。
怎么会这么饿?饿得冷汗不停的往外蹿。
上一次吃饭是什么时候?
回想后才发现是两天前的事了。
这原主也真是够古道热肠的,本就自身难保,还装什么大爷?
见被卖到黑窑子里的姑娘被欺负得可怜。
想出钱替其赎身,但没想到窑子的老鸨串通镇上的恶霸玩了一出仙人跳。
兜里仅剩的二两银子打了水漂不说。
妄想逃跑的姑娘还被老鸨用鞭子打得身上红一条紫一条,下手没轻没重的,竟是给活活打死在了窑子里。
这一来一回的。
非但人没救出来,还因为耽搁了几天窑子的生意,遭了老鸨雇来的恶霸打手,也就是剃头张的暗算。
月黑风高,一板砖下去,死得明明白白。
行侠仗义,倒是不孬!
裴同轻声笑了笑,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恍惚间,巷子里走出来个小小的身影
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
“大同哥,你坐这干啥嘞?”
小姑娘歪着头,嘴里啃着半张饼,乌黑的眼睛看着有气无力的裴同。
大同是谁?
哦,原来是我自己。
裴同是这条巷子里最大的那个孩子,邻居都喊他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