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参内心中当然希望刘邦能逃掉,所以往好的方向想了起来:“圣上,虽然汉王对项王如此快速的回军毫无准备,可彭城毕竟是坚城。要不是汉王还没到彭城前,那些西楚将臣就先放弃了抵御逃离了,汉王也不会轻易得到。所以臣相信汉王若可及时得讯就定能逃出彭城,只是不知汉王逃离的方向。向西正撞楚军,所以汉王应该是向南再转向西,不是说彭将军会给留出一条返回河南郡的通路吗?”
他知道,胡亥同学也是不希望刘邦就此死掉的。
不同意曹参的人也有不少。
“大司农觉得,楚臣们在汉王未到时就弃城逃亡,难道他们不会在城内给项王留下内应?”顿弱倔老头蹦了出来:“项王分明就是将彭城做饵,在钓汉王上钩,所以也必然早有准备。所以汉王能否逃出生天,尚未可知。”
姚贾对顿弱颌首表示同意,然后向曹参拱了拱手:“某也赞同御史大夫的判断。从汉王伐楚过程中彭城和齐地楚军的表现看,项王应是早有准备。现在之前退出彭城的那些楚臣,应该已经得到项王诏令,带着彭城原守军和周边的部分郡县军,从东面截住了汉王的退路。而司农所言彭城南路,亦可由东西两侧的西楚军予以封堵。”
曹参也觉得自己太过想好事儿了,一时面色竟有些灰败。
“卿也无需太过担心,”胡亥安慰着曹参:“我也不希望刘邦于此役中殒命,所以静等消息吧。”
_
正如胡亥所言,刘邦在头天那个晚霞灿烂的美丽夕照下,确实在夏侯婴所御的六马戎车上逃命。
由于仍有宿醉,所以刘邦此刻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就像在梦中。
_
项羽的三万骑军从严格意义上说不是跨马作战的骑兵,而是属于后世所称的龙骑兵,即骑马步兵,马匹只是交通工具,作战时下马列阵冲营攻城,与正常的步卒一样。
这是由于作战的方式决定的。
回救彭城主要是攻城拔营,强调要快,要出其不意。不是两军阵战相互攻杀,也不是纵马突刺凿穿敌阵。
历史上双马镫要在此时算起的六、七百年之后才开始普遍应用,在本故事中,由于胡亥率先在秦军中普及高鞍双镫,项羽在和秦啸军于赵交战时见到过秦军战马的配置,这么好的创意他没理由不用,所以此番带回的三万骑都配有高鞍双镫。
可是,以彭城为饵、诱使刘邦入套后将其“彻底解决”的战斗模式主要是破营、取城,这种战斗中骑兵的作用就有限了,项羽手中也没有当初武叔熊在荥阳破田臧营所用的那种特制钩箭以马力拉开营栅,所以在快速回军后,自然还是以步卒的方式破营。
萧县城池不大也不高,城内只能容下万卒,所以殷、魏两国军的将军各带了四千卒入城,赵、燕两国的将军因为军队本来就是应景的五千卒,所以只派来了相当于军侯级别的将领,干脆不去凑那个热闹,就在城外军营中待着了。
萧县外,魏军分两营扎于城西和城南,殷军扎于城北偏东,赵、燕两军则扎于城北偏西。
彭城中和萧县内,从王到将军都认同汉王的判断,即西楚军至少要二十日才可能回师,所以可以大庆十日。加上灌婴在丰邑至胡陵到泗水亭一带的斥侯网,以及丰邑、胡陵、泗水亭、沛县的八万汉军阵线,让彭城与萧县各军都放心无比。
唯一例外的是赵燕两军。军官级别不高,军卒人数少,来就是应景的。彭城属于谁,别说小小的领军侯,就是这两国的王和相,其实也不是很在乎。就连因为项羽缘故被赶至中山的赵王歇和陈馀,因为已经重新拿回了赵地,对西楚的恨意都淡了。陈馀更是相信,既然刘邦带头伐楚,刘邦不死,项羽绝对没兴趣对赵国动手。
如果万一项羽真的对赵国发出威胁,就让赵王歇献降表表示赵国顺从于霸王,应该也不会有多大事儿。
你还真别说,陈馀确实看透了项羽的心思。因为项羽骑军在抵达萧县北二十里外经过一夜的养精蓄锐,就兵分二路,于卯正(早6点)从北面直插城外殷魏两营,根本就没把赵燕两营当作目标。
此刻各营军卒也就是刚刚睡起,将领很多还在宿醉中。西楚军列出多个小型楔阵直冲大营,很快就打开营门一灌而入。被如此突袭打懵了的军卒随即炸营,四散奔逃,楚军竟然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殷军城外营一刻钟就失守,攻击殷军营的一路二万卒跟着向萧县城奔逃的溃卒直扑过去,同样没费多大力气就攻陷了城门,攻入了城内。
魏军城外两营所面对的只有万卒的一路西楚军,可与殷军营一样,随着西楚军闯营,混乱从西营向南营一波一波的蔓延,加上领军主将柏植在萧县城里享乐,群龙无首下,被西楚军赶着杀。
萧县位于获水北岸,转瞬间大批军卒哭爹喊娘的向南逃,遇到获水阻路,又东西奔逃,很多军卒干脆跳进获水逃命。如果这时候有个无人机在萧县上空就能看到,西楚军集结成一条条红线,如尖刀般在满地蝼蚁一样的乱军中往来冲杀。获水北岸的水中慢慢洇出了一片红色。
燕赵两营将领发现东西的殷魏营都受到了突然攻击,两营随即毫不拖泥带水,整军就从两路西楚军之间向北突了出去。虽然也有部分西楚军从两侧对杀而来,但因不在主要力量的突击方向上,所以燕赵军的损失很轻微,撒丫子先从战场上溜之大吉了。
三万魏军在被北路一万楚卒连续攻击两营溃散,西侧魏营溃卒们自然大多向西逃窜,南魏营溃卒向西向南逃的都有,但向西逃的居多。西楚军追在其屁股后面杀,也架不住能杀掉的远少于逃掉的,所以向西逃出生天的魏卒还是有近两万,这些溃卒向西逃出一定距离后,慢慢被同时逃出去的各级将领收容组队,然后玩命向西奔回了大梁。
魏军主帅柏植也侥幸逃了出去。
项羽对殷军营和萧县的那一路军放了二万卒,其目的之一就是兜住萧县东,尽力阻住有人往彭城方向报信。二万卒之中有二千卒跨马在萧县东五里来回游弋,剿杀向东逃的散乱溃卒。
只两个时辰,也就是到上午10点左右,六万军驻扎的萧县四周战事就慢慢停了下来,战场伤亡和赶进获水淹死的四国联军超过三万,而西楚军的伤亡居然都没有过千。
项羽根本不打扫什么战场,见萧县附近已经没有任何抵抗力量,立即整军,接着就全军上马,旋风一般的卷向彭城。
虽说萧县到彭城有六十里,可彭城十二万大军不可能都驻在城内,实际城内和萧县一样只有万卒,倒不是驻不下,而是刘邦等王觉得,反正一时半会项羽还回不来,把主要兵力驻扎在城外,更利于随时快速出兵,因此城内的万卒,只是汉、韩、殷三王的王卫军。
真是旋风!彭城外距离萧县最近的兵营只有二十多里,内驻万卒,一个时辰被西楚军五千卒所破。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项羽兵分六路,以四至五千卒为一队,其中二路绕击城北军营,四路从西向东风卷残云一般将毫无防备的沿途各营击破。
与此同时,退出彭城往下邳方向的项声军,也从彭城东南摸了过来,因为项羽早在未达萧县前就遣使过去下了诏令。
项声和吕臣初时用二万军在彭城外扎营布阵就是一个骄兵之计,让刘邦觉得自己兵力强大无往而不利。
被刘邦“一击而溃”的彭城楚军退往下邳方向五十里处重新集结,与先期撤出的二万卒合在一起,共有三万六千多卒,用六千卒护送彭城各级大臣官员真往下邳避难外,项声带着其余三万卒继续向东退了二十里,见彭城方向并无追兵,就原地扎营留了下来。
项羽信使一到,项声就将三万卒中分成两队,一部一万卒于城东由吕臣率领,另一部二万卒绕向城南。城东楚军只是堵截彭城汉军不能东逃,而城南楚军则在项羽攻击城西和城北汉韩军时,按项羽命令攻向城南军营。
就在项羽骑军已经结束萧县战斗整军向彭城方向而来、项声步军也分兵两路兜向彭城,即将到达攻击位置之时,刘邦还在项羽的王榻上为要不要爬起来而挣扎。
这是取下彭城的第九天,按他的算法,还有两日的逍遥时光。只是昨晚的酒喝的虽然不算很多,可是其后趁着酒兴把霸王宫中的宫人拽了两个上榻,怎么说他都是五十岁向上的人了,这一通折腾下来,浑身上下无不酸软,所以虽然天已近午时,他还只想赖床不起。
然而,他还真赖不了床了,因为一个亲卫慌乱的冲进了寝殿:“大王,楚军破萧县”。
刘邦的脑袋“嗡”的一下,竟然猛地就在榻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个亲卫哆哆嗦嗦的还没来得及重复,一伙子人以周勃和夏侯婴为首大踏步的闯了进来:“大王怎么还在榻上,项王刚破了城西的张耳将军营,现在西门被项王军堵住了,北门和南门尚未发现敌踪,再不走大王就走不了了!”
刘邦酒意并未全退,一时半会儿还转不过弯儿来,脑子里乱糟糟的张口结舌发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