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云州,洛口镇,李家洼。
粗粝石块垒砌的房间,斑驳的破烂木门。
阳光透过门缝照射进来,光束中的尘糜如蚊蝇般浮动。
僵躺在土坯地上的黎川似乎略有感知,手指微微曲动。
一只瘦骨嶙峋的灰犬蹲坐在旁边守候着。
察觉到主人的细微动作,它急切地站立起来,歪着脑袋,嘤嘤哼叫了两声。
看见主人仍未苏醒,两只爪子着急地刨着地面。
“汪,汪”。
一条湿漉漉的舌头在黎川脸上舔舐,砂纸一样的触感让黎川惊醒。
笨笨一头拱进黎川怀里,尾巴摇得飞起打在黎川脸上,黑豆一样的眼睛是掩饰不住的喜悦神情。
黎川猛地坐了起来,下意识地把灰犬一把推开。
“笨笨,别亲嘴”。
笨笨?!
房东不让养狗的啊!
欸,我怎么知道你叫笨笨?
黎川看着面前这只毛发杂乱的中华田园犬,懵了一下,我明明在公司加班啊,怎么忽然到这里来了。
黎川环顾四周,四面透光的石墙,破损脏污的家具。
这家徒四壁的画风有点凄凉,养宠物是不是有点奢侈了。
黎川叹口气,看了下笨笨那狭长的脸颊,筷子一样的四肢,忽然意识到这好像是猎犬,品种叫什么细犬。
汹涌的记忆如波涛一般汇入脑海。
原身与他同名,在这乱世苟活,父亲猎户,母亲耕作,虽不富裕,但原身颇受宠爱,活得也算惬意,然而一场疫病突如其来,父母相继病逝,原身只得断了学,耕作田地,从此日子便陡转直下,越发困顿。
被村里大姓李氏欺负,自家氏族又指望不上,原身孤零零一个人活得很是艰难。
若是像父亲一般精于狩猎或者还能糊口,可惜父亲生前只让原身安心读书,坚信读书才能出人头地。
可惜……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村里已经有了一位姓李的教书匠,便再有一个,也不可能是姓黎的。
怀揣着半瓶子晃荡的知识,原身一人一狗竟到了常常忍饥挨饿的阶段。
笨笨后来饿得撵个兔子都腿打颤,右脸上现在还留着野兔蹬裂的伤口。
狗不嫌家贫,但是有情不能饮水饱。
断了炊,秋收还早,若非近邻柳爷借粮接济,只怕早已到阎王殿报到了。
粮?
只是想到这个字,就像拨动了开关,黎川感觉胃里饿得难受。
昨日地里干活就感觉饿得发虚,难不成进门就饿晕过去了。
黎川扶着墙撑起身子,缓慢地爬起来,脚下发软,差点又倒了下去。
地上有些散落的米粒,米缸的盖子丢在一旁。
不好?!
黎川跌跌撞撞走过去,扶住缸沿才稳住身形。
晴天霹雳,米缸里空空如也。
黎川看到床上凌乱的床褥才恍然大悟。
屋里是遭了贼了。
他不是饿晕,是被那贼人打倒。
只是家里一贫如洗,没什么参照物,刚才实在看不出来翻过的痕迹。
什么样的蠢贼居然能看上这里,会哭着出去的吧。
大概也是像我这样快饿疯了的穷人吧。
笨笨颠颠地走过来,沿途嗅着舔食着地上的米粒。
它也很饿,狗食盆被舔得锃光瓦亮。
“去!”
黎川低喝它一声,一手捡拾起地上散落的米粒。
倒不是不舍得给它吃,掺水囫囵成一锅粥,大家还能多喝些。
拖拉着身子捡了半天,可惜只有几十粒,都攒不够烧粥捡柴火的力气。
黎川无奈地摊开手,把米粒都喂给笨笨。
一手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一边忍不住抱怨。
昨夜家里既然有贼潜伏,也不知道叫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