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待诏来得很快,天色微明人就到了帐外。杨复光与他相交有年,也不多客气,引着便往时溥帐里去。张友早就往拜见过杨复光了,杨复光也来看过了时溥,直以为事情已了,不想却还有后手!
杨复光迎面笑道:“张公,这是凤翔府最好的医待诏,老子特意请了来的。”他的身样虽魁大,笑容却很慈和,与老妇一般无二。张友揖了,延进了帐中。时溥还躺在榻上,头发乱了,一脸病态的颓丧,眼睛也是肿的,见人进来,急招手道:“云九,快!快!”意思是要下地致礼。张友流矢扶了过去,杨复光也上前道:“时公,躺着好。此回彭城,道路长远,老子不放心,故央请了贾公,贾公开得好金方,还有一手金针,或者有手到病除之效!”撤身对姓贾的一揖,请他上前诊视。
张友却没有退开,时溥拽着他的手硬是拜在了地上:“骠骑,时溥…时溥失职,极致大乱,罪不容诛,不死已为大幸,安敢再受偌大恩德!”手足并用,爬到杨复光脚前,便伏地大声哭泣起来。杨复光哎哟了一声,流矢扶上去:“军将,此亦不过是略尽地主之谊,昨晚之事不必再说,漫说你不预谋,为贼所制,便是你昨晚披甲立于帐外,现在也无事了!”时溥便又哭泣磕头。
贾待诏道:“今日乃知骠骑之德威可以疗疾,将军这风症多半要好了!”人扶起来坐好,贾待诏便诊起脉来。张友在旁道:“待诏,我家军将这病根是戍边五年落下的,西北苦寒,中原之人实在难耐的。”姓贾的点头,并不说话。
“骠骑,小人有个不情之请。”
“但讲来!”
时溥道:“那胡雄虽是罪该万死,可与小人私情不浅,同发彭城,今日独归,实难见父老,愿…愿将其尸而还。”杨复光道:“这也是老子之意,已吩咐犬子购买槥棺,只是其首还得送往长安!”时溥感泣,不觉又泪流满面。姓贾的放脱了时溥的腕子,道:“将军有些惊扰之症,不过不要紧,老子留几丸药看看便好了。”张友问道:“待诏,那风症可会复发?”贾待诏拱手道:“难说,难说。风有一百二十四种,气有八十种。区区鄙陋,其实说不得!”便开箱付药。
时溥道了谢,对杨复光道:“骠骑,小人再三思之,无朝廷诏令,戍军辄还镇,实可惊骇!”杨复光道:“公既有此虑,可稍延时刻再发军,老子已遣犬子往长安奏禀,敕书最迟已时可到(上午十点)!”时溥流矢点头道:“如此最好,若是朝廷别有诏旨,小人必不敢有异言!”杨复光点头道:“当无此事!”
令狐滈准备的酒食很丰盛,一直吃到辰时已尽,既有等诏敕,刘逢一部人也不能走。到已时左右,杨守宗伙着敕使果然就到了营。诏敕的内容大出众人所料,竟是“所有援蜀感化军士一并归还本镇”。诏旨一宣,满营皆山呼万岁。王裕本、时溥、刘逢都以为是杨复光的情面所致,后来杨复光回到长安才知道并不是情面而是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