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宗权大鹿晏弘五六岁,世代的军籍,为人宽厚,临事敢当,见利能让,军中号为“赤面秦琼”,一早便做到了衙将。杜审权在忠武时便肯青眼看他,今春崔安潜到镇又得了用,领了兵出来。鹿晏弘虽嘴上唤他做哥,心里对他的能耐却并不服气,金犬银犬、黑犬棕犬可没少骂的。
“…今晨老夫一路进城,满眼所及,可谓触目惊心!”
高骈顿了一下,着重将左侧前排的几个突将扫了几眼。“民屋民庐,焚弃殆尽;台观楼阁,拉杂无遗!百姓敝衣羸瘦,少耳者十之七八,少鼻者十之七八。诸公——坐食国家禄米,为王干城,为民爪牙,而至于此,心中亦稍可有愧乎?”大厅里静悄悄地,右边的客军将校都将眼斜着左边,左边的突将、州将一个个用眼光推搡,都觉得有些委曲。
“使相!末将李骧有话说。”
高骈看了眼这个粗鲁的汉子,问道:“你是什职事?有何话说?”李骧道:“使相,末将乃是朝廷监察御史、本府左厢兵马虞候。使相,蛮首酋龙…”左厢兵马虞候,适才府中书记山行章便说起过这厮们。颜庆复当初募下的小小三四千人的突将,现在蔚然成大国了,又是左虞候,又是右虞候,又是左厢兵马虞候,又是右厢兵马虞候。前者主捕盗贼,后者主调发征讨。
李骧喋喋地说着南诏如何势大,又解释焚民居清郊野一事是牛丛的主张,并不干他们的事。高骈不耐烦了:“李骧,左厢兵马虞候所管何事?”李骧没细想,应口便答:“调发征讨。”
“征讨谁?”
“贼兵。”
“南诏可是贼兵?”
李骧怔住了,他不由得抬头望了眼高骈。自从有他们“突将”一军来,哪任节度使不倚仗着他们?便是宰相路岩对他们也是优礼得很!高骈神情愈发肃厉:“李骧,突将一军,除了一般钱米,府中又另赐月廪、餐钱!州府厚食你辈,所为何事?蛮兵尚在雅州城外,距成都四百里,牛公书生,素不知兵,举措失宜,情有可原。你辈素号骁勇能战,为何不劝止?为何不请战?不是你辈怯懦,牛公安得便焚郊烧野?”李骧抬头道:“使帅若以我辈怯懦,不堪于用,这西川便无可用之兵了!”说完竟兀自回榻上坐了。高骈也不由得一怔,这厮可谓放肆之极!
“使相大人无忧,有我们徐州兵在,踏平蛮子龙尾城也不难!”这个更粗野了,连列也没有出,便在座子上嚷了起来。高骈循声望过去,一将流矢出列拜下道:“使相大人,小人不知礼法,还请恕罪!”高骈从那个野汉身上收回目光,看了看地上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