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禾摇头,表示没有听说过。付闻云点头,说道:“我们药店的陶九真先生是黎十真的师哥……哎呀,我想起来了,陶先生去世前曾跟我父亲讲过‘若少家主有疾可找十真’的话,我们可以送我家家主去黎十真处进行检查。”
付闻云想明天去黄州府找黎十真,央求黎禾带他们前去。黎禾觉得这个事情没有完全搞清楚,去检查身体似有点唐突,需当面问钟孝荃的意见后再作决断。见夜色渐浓,黎禾示意付闻云道:“不早了,你先回去,检查的事过几天再说。”
田玲玲还在等候黎禾的答复,看着田玲玲期盼的眼神,黎禾踌躇一下,说道:“玲玲你暂到内院西厢房空房歇息。”
在制铁局议事堂,制造股协管邬向量带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人面见黎禾,介绍道:“这位是大冶县黄家铁矿的矿主黄苦笙,他有事相告。”
礼毕,黄苦笙说道:“有个喜事,特向总经办报告。在我家铁矿西南十五里地方新发现一处上上铁矿,铁矿石含铁量达到六成,比现在的五成不到高出一成多。如果制铁局用这个上上铁矿的铁矿石,可提高产量降低成本。”
“提高产量降低成本的确是制铁局之喜,我们愿意采购这个上上铁矿的铁矿石。”黎禾说。
“但有个问题,也要向总经办报告。”黄苦笙说道,“开采这个新矿的投入非常高,主要是要买下这个矿山,以及修路、深挖矿井等,保底算需投入四千多两银子。我们准备向德通钱庄汉口分号举借银子三千两用于开采这个新矿,借银需要保人,所以我请求汉阳制铁局为我家铁矿作保。”
“你说什么,制铁局为你家铁矿作保!”黎禾说道,“万一你家新矿出了岔子,还不上钱庄借银,那我们制铁局就要替你偿还,那就会把制铁局拖垮。不行、不行的。”
“不会出岔子的,我家开矿几十年,各种艰难险阻都被一一克服,新矿一定会顺利挖出上品铁矿石送来,请总经办明察。”黄苦笙说。
不管黄苦笙怎样相求,黎禾都坚决不同意作保。稍后,黎禾问起铁矿欠制铁局六百两预付银之事,要求尽快归还。黄苦笙回应道:“我们在不停地送来铁矿石进行抵减,目前还剩五百两预付银在矿,我们请求继续送铁矿石来逐步抵减预付银,直至抵完。”
黎禾不作声,旁边的邬向量开口道:“我觉得新矿的上品铁矿石是我们需要的,如果用上这个新矿石,那我们产量增加,成本降低就会扭转制铁局多年的困顿局面。”
黎禾白了邬向量一眼,说道:“那邬协管你说一说看,用这个新矿石全年可增加多少产量,降低多少成本。”
“这个、这个要计算。”邬向量说道,“关键是要知道新铁矿石含铁量具体是多少,然后试着制铁看出铁多少、耗煤多少,再算出全年的数目。”
黄苦笙说:“邬铁可以到新矿实地抽检,含铁量达到六成是不会有错的。”
邬向量看着黎禾说道:“要不我抽空去查看一下,以确定新矿石的含铁量。”
“欢迎、欢迎邬铁前去指导!”黄苦笙说道,“总经办,你看明天让邬铁去可否?”
“以后再说吧。”黎禾说。
邬向量拉着黄苦笙退了下去,黎禾心想这个黄苦笙怎么这样做事,不仅预付银不还,还要制铁局为他借银作保,有点过分。快到中午,黄苦笙又来,表示要请黎禾吃个午饭,黎禾没有答应。忽见付闻云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好了,我家家主掉江里了!”
“什么,你说清楚!”黎禾惊道。
付闻云站稳,连喘几口气,说道:“今天早上,我家家主坐船过江到武昌府分店,船到汉水、长江交汇处,家主不知何故掉进了江里,瞬间被流水冲出几丈远,幸好被附近的一只船截住救起。”
“孝荃他现在怎么样了?”黎禾关切地问。
“船就着打转回我家码头,但家主上岸直接到了你家布店。他现在坐在你书房等你回去,他有话跟你讲。”付闻云说。
随即,黎禾与付闻云一起离开制铁局回家。只见钟孝荃已换上了黎禾的衣服,面无血色,身体似在发抖,黎禾说道:“孝荃受惊了!”
钟孝荃似乎点了一下头,黎禾问是怎么落水的,钟孝荃不答,黎禾又问现在感觉怎么样,钟孝荃摇头。这时已过午饭时间,童丽要孙嬷嬷下一碗姜丝面给钟孝荃吃,让他发汗。大家吃完饭,钟孝荃开口道:“里长姐夫、童姐姐,我这些时头晕嗜睡,老是好不了,怕是中、中毒了,我要去、去检查!”
黎禾看着钟孝荃,想了想说道:“好,我们明天去黄州府找黎十真!”
“付闻云你陪着去。”黎禾说道,“你回去不要跟任何人讲这事,明天一大早过来,我安排船。”
钟孝荃在书房午休,付闻云、黎禾先后离开布店。黎禾回到制铁局,叫来邬向量问黄苦笙走了没有,邬向量说道:“他中午请府衙的人吃酒,吃醉了,还躺在酒家的后院屋里呢。”
“喔,你待会去找他一下。”黎禾说道,“告诉他,你明天带制铁股人员到他所说的新矿去实地采样矿石,顺便查看矿石开采难易情况、路途运送情况。我也去,我们坐制铁局的官船前去。”
邬向量有点吃惊,心想怎么一下子又突然答应了。黎禾说道:“叫上银钱股刘管事,还有采办股有关人员一起去。你们在制铁局码头集中上船,然后辰正时刻前过河到我家码头接我。”
次日,黎禾、刘家才,以及钟孝荃、付闻云在布店码头上船,与邬向量等人汇合。待黎禾在船楼里坐定,制铁局的官船鸣锣启航。黎禾对刘家才、邬向量说道:“铁矿我不去,船到黄州府我和钟孝荃、付闻云下船有事。你二人带着大家到铁矿办事,争取后天中午前你们回到黄州府接我。”
进到黄州城稍一打听,就找到了黎十真家。进到院子,付闻云向院内一个老者问神医黎十真在哪,那人道:“我就是黎十真,但不是神医。”
咋一看,这人老态龙钟、头发花白、弯腰驼背,穿着粗布衣裳,与他师哥陶九真的仙气比起来完全不同。付闻云疑惑地看着黎十真,一时语塞。黎禾开口道:“我们是按陶九真先生的嘱咐来找黎先生的。”
黎禾指着钟孝荃介绍道:“这位是陶九真先生所在药店的钟家主。”
黎禾又介绍自己和付闻云,接着说道:“钟家主这段时间头晕嗜睡,老是好不了,我们怀疑有人给他下了毒,请求先生出手检查鉴定他是否中毒。”
黎十真问陶九真近况如何,付闻云说道:“陶先生去年腊月十七仙逝了,但他在之前曾说过‘若少家主有疾可找十真’的话。”
黎十真点头,说道:“九真师哥一生洒脱,仙逝也是脱离苦海。而我一生操劳忙碌,不知何日是个头!”
说罢,黎十真引大家进屋。屋内书架、板凳、地上满是书籍,书桌上胡乱堆放着四、五摞写有文字的纸张,桌子中央上的一个大砚台散发着墨香。黎十真叫仆人搬四个板凳进来,然后,自己挨着钟孝荃坐下。先拉过钟孝荃手把脉,后看舌苔,再看口唇及面部、颈部皮肤,黎十真说道:“是中毒症状,但不知是何毒。”
付闻云问要不要紧,怎样治疗,黎十真说道:“还要检查核实是何毒物,再对症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