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陈葭说道:“常伟这厮完全不负责任,怎地把申文就直接转来,也不修改润色一下,还二甲进士出身,我看不配。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应该辞官让贤。”
“还有你们,不是我挑刺。”陈葭接着说道,“这个申文写得也太稀烂了,黎总经办不是秀才出身吗,怎地让这种烂文出笼。”
黎禾低头不出声,陈葭又说道:“不过你们的意思表达得还算清晰,所提的要求比较明确。呃,我看可以上报兵部。”
“谢谢陈大人体恤!”黎禾说道,“因制铁局缺银严重,我们要的有点急。”
陈葭停顿下来,转头眼睛看向别处。稍后,头转回来对着黎禾说道:“看你着急的样子我也不忍心,我马上吩咐省衙兵房的去办。哎,当时在制铁局当差的省衙兵房几人也有三个月的月钱没发,你们带银子来了没有,要给他们补上。”
黎禾说:“走得急,只带了二人的,装了两个银包。其他的我们下回来时再补上,大人看可否。”
“算了,二人够了。”陈葭说道,“其他几人光拿钱不做事,以致制铁局经营不下去,这回不管他们了。潘凤冠你去把两个银包分别交给老杜、老刘,别让其他人看见。”
潘凤冠应允去找省衙兵房的老杜、老刘,黎禾与陈葭述说制铁局现在的困境。过一会,老杜、老刘进来,陈葭把制铁局申文递给老杜,对他俩说道:“你们抓紧弄个省衙的申文上报兵部,他们的这个申文作为附件。”
老杜、老刘答应离开,牛星星上前施礼道:“还请陈大人体恤我等,吩咐办事的将省衙的申文走急递通道,以赶时间。”
陈葭白了牛星星一眼,没理他。黎禾拱手道:“恳请大人帮忙帮到底。”
陈葭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说道:“都过了正午了,你们走吧!”
黎禾说请陈葭到外边吃饭,陈葭挥手要他们走。
离开省衙,黎禾一行到茶店武昌府分店吃午饭,然后坐船回局。在船上,黎禾问牛星星道:“省衙申文走急递通道多长时间可到京城。”
牛星星回道:“按急递通道昼夜行三百里计算,七天就可到兵部。”
“就是说兵部最快回复也得等到半个月之后。”黎禾说。
牛星星说:“如果兵部同意补给我们差额的银子,最快也得一个多月。”
“远水救不了近火啊!”黎禾叹息道,“我们还得想别的办法。”
黎禾觉得常伟不修改申文,陈葭怎么扯到了进士出身上,有点不大懂,牛星星解释说陈葭是殿试第三甲同进士出身,与常伟的第二甲进士出身相比差一点,陈葭因内心不服,所以出口讥讽。
回到制铁局,黎禾与赵心晓、牛星星商议府衙转来的公文之事。黎禾说道:“六份公文中有四份都是涉及银子的,你们看如何处理。”
赵心晓说:“都是涉及到购煤、运煤,我们没有银子,不好办。没有银子,无米之炊啊!”
“现在是没有银子也要办事,不能停下来,要向前走。”黎禾说。
牛星星说:“我看了赣省萍乡县衙的公文,他们的意思是要我们尽快过去采煤运走,以维持矿工生计。我认为他们产的煤可能堆积如山了,我们没去采买以致矿工生计困难。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带少许银子去大量赊购,承诺几个月后兵部银子拨来了再还回去。但这个丰顺船行的欠银问题是个难点,不好解决。”
接着叫程知雨过来商议兵部转来的公文,黎禾说道:“发送股着手准备,本月十一出发,把所产铁全部送交兵部在豫省的开封大库,程管事带队前往,整个发送过程你要亲力亲为,搞清楚每一个环节。”
程知雨说:“本月十一出发的话,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反正都是送,可否延个几天再送交。”
“不行!”黎禾说道,“我们必须按照兵部的要求,于本月底前将铁送到。一则表明我们遵章守制的态度,表达我们今年坚决完成兵部下达任务量的决心。二则你们前去接上线、开个头,便于后续滚动送交的开展。三则请求开封大库给予支持,以加快兵部拨银时间。四则发现发送过程中存在的问题,以期早发现早解决。”
“好的,我们抓紧一下,十一出发!”程知雨说道,“那总经办还有什么具体要求?”
“暂按旧制,有什么问题回来再说。”黎禾说。
又叫马炎炎过来,黎禾把本省麻城县衙商请制铁局更换本县匠户服徭役人员五人的公文交予他去办理。然后,问马炎炎冒领工钱之事追查得怎么样了,花名册造好了没有。马炎炎说正在抓紧办理,明天有结果。
讲到生产上的事,赵心晓说道:“我到瓶炉现场跟班,白班、晚班都跟了,不停地在役工屁股后头督促,但每天制铁还是掉一版。陆文丁、邬向量,还有徐阿仿、朱莴乡他们都急,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好的办法来应对。”
黎禾看着牛星星说道:“要不这样,赵帮办负责左炉现场督促,牛帮办负责右炉现场督促,再督促几天,看有没有效果。”
赵心晓、牛星星点头应允,分别前往左右瓶炉去现场督促。黎禾坐船回家,吃完饭见布店武昌府分店的张娴芳走了过来。张娴芳说道:“夫人要我过来,说是李爱文到苏州进货,吩咐我在汉口门店负责张罗。”
黎禾点了一下头,说道:“这些时,大家都忙,你要多操点心,为夫人解忧。”
张娴芳小声道:“我还可以代夫人陪家主那个……”
黎禾打断道:“你想偏了!”
转眼到了二月初十,黎禾一大早来到议事堂,召集大家议事。马炎炎首先说道:“今天是本月关饷的日子,我认为工钱不能拖,要发下去。前几日我们重造了花名册,按现在实有人数算需银七百八十一两。”
“赵帮办你说说看!”黎禾说。
赵心晓说:“我觉得初一刚补发了欠发的工钱,现在又要关饷,时间挨得太近,况且,生产没跟上去,我建议关饷的时间延至二十日。”
牛星星接着说道:“这几日我与赵帮办在瓶炉现场督促,白班、晚班都跟了,花了蛮大的精力,但每天的制铁还是掉一版。我觉得我们这样在役工屁股后头督促的收效不大,可否通过扣发工钱的方式让役工内生动力,自发地完成每天十二版的制铁量。”
“我看可以!”黎禾紧跟着说道,“今后,关饷的时间延至二十日。还有,如果没有完成工作任务的要扣工钱,不能干好干坏都拿全额工钱。马坐办你看如何。”
“这个、这个……”马炎炎说道,“我觉得要请府衙大人定夺。”
“那是肯定的!”黎禾说道,“在报府衙的同时,我们暂把关饷时间改在二十日,同时,晓谕全局上下没有完成工作任务的要扣工钱。马坐办下去后马上拟一个扣发工钱的细则,明早颁行。”
马炎炎有点犹豫地点头答应,黎禾本想对工钱之事再说几句,但徐容方迫不及待地插进来说道:“我来说一下,三个事情。”
徐容方说:“一是大冶县黄家铁矿欠六百两预付银之事,黄家铁矿回话说用铁矿石逐步抵减预付银,直至抵完,这不,这几天的铁矿石他们运来不少。二是丰顺船行洽谈之事,他们不同意宽限时日支付欠银,说不付欠银一切免谈,我和冷有枝也出面去谈,但他们一直不松口,无法谈下去。三是买煤之事不能等了,现在必须行动。”
黎禾转身看向赵心晓、牛星星,二人低下头不言语。这时,郑友强说道:“铁锭被盗之事已经有了眉目,待下次贼人偷盗时,我们会做到人赃俱获,抓住贼人。另外,前几天送到府衙的偷煤贼被府衙打死了。”
“什么?”黎禾吃惊道,“什么情况。”
“昨天上午,府衙升堂审问贼人,贼人狡辩,被打二十大板,没想下午竟死去。”郑友强说。
“二十大板不至于死啊。”黎禾说。
郑友强说:“那贼人系制铁局役工,原来曾到汉阳府街上抢劫,在北门打斗,与府衙捕快有几次冲突,这次落入府衙之手自然在劫难逃。”
“哎呀!”黎禾说道,“府衙皂班的下手太狠了,我们今后如何敢再送人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