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禅没有动手，黑落禅俨然已经只剩下最后的余力，他此时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审视着位于下方的黑落禅，犹如太阳直射黑石，可他却莫名有些恍惚。虽然他只是一道意识，虽然他是胜利者，可是对上黑落禅那漆黑深邃的目光，他竟然感到了不安与怀疑。他游移不定，却又瞥到了黑落禅眼中那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悲悯以及自己没有具有的冷漠。

伴随着这股情感的不断上涌，白落禅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体内滋长。他忽然发觉，不知何时，名为楚狂和凤梧的存在消失了，就好像从未有过这两人一样。

黑落禅的目光从白落禅的身上穿过去，他没有看到白落禅的反应，因为此刻在他眼中的是一团升腾起来的潮水。

一刻都没有停顿，从头至尾，他都真正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机器，为了死去和观潮。

他下落到地面上，仰头，胸口处出现了一个漆黑的球体，他聚起撕裂空间的力量奋力将其拉扯，以最单纯的蛮力，最后在这力量的驱使下顺势张开双臂，好像打开了一个什么东西的开关，他变成了一个活的器皿。

以黑落禅的胸膛为中点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将太阳的光华都吞噬了，连同组成这太阳的海水本身。他将自己变成了一个黑洞的门户来与大海匹敌，全然不顾自己的生死，哪怕是事先知道了结果，他的反应也过于平静了。很难判断，现在的黑落禅与白落禅相比，谁更像是一道纯粹的意志。

白落禅惊慌起来，记忆中这时的他还没有完全消除作为凡人的部分，他是严落禅过去的倒影，是虚海沿着严落禅的记忆所映射的一个完全相同的镜花水月。他本该做出最生动的反应，只是伴随着水面的波动以及随后要接踵而来的巨大浪潮，水面平静时的倒影很轻易就被扭曲了形象。

他泛起的那些情感活了过来，张牙舞爪着想从他的喉咙或是眼眶里冲出来，好去动摇他的行动或是改变他一点点的表情。

这股模仿而来的情感尽管惟妙惟肖，可是在虚海更强大的本能下，很快的被刨除了。

黑落禅选择用最冰冷的方式去迎战虚海的怒涛，虚海就化作更凶猛的巨浪去回应严落禅。而处在二者之间的白落禅，他只是虚海与黑落禅之间的较量的棋子，一个媒介，在这关键的一刻终于被彻底催生为一个纯粹的力量容器。虚海的力量从长成白落禅形状的缺口中爆发出来，迫使他真正成为了一个太阳。

积蓄在白落禅的喉咙里那道终于奔逃出来的声音也没有如愿变成凡人的战栗与悲鸣，而是化作了虚海本身庞大意识的啸叫。

啸叫着的太阳与静默的黑洞直直地碰撞在一起，仅仅是碰撞的余波就击碎了虚海对于这片空间的显化，呈现出真真正正的虚无。

太阳与黑洞的碰撞，听起来这威力已经足够惊世骇俗。可是对于一片无穷无尽的海洋而言，这一碰撞也不过只是被人打开了一个渺小的真空。一个炸弹在深海中引爆，荡开了周围的海水，可很快就有其它海水填补上这小小的空洞。

不久之后，同样的天空中，又能看到两个人影激烈的拼斗着，每一次拳头碰撞的气流都引得天地变色，两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每一击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能，直到他们之中有一方将一方彻底杀死，不断的反复。又有时，这里会变成千万个太阳燃烧的光景，一个黑洞在其中蛰伏着，等待着将太阳的光华全部吞噬掉。但是无论是哪种光景，无论这景象有多么的壮观，多么的雄奇，他们都只是无限宽广的虚海上凝结的一朵小小浪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