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无风摇了摇头，不答反笑。

“言先生何故发笑？”苏若曦好奇问道。

这般明显的感情流露，在这位温雅儒士身上还是很难见到的。

“在门内弟子执事中，儒家的分量远大于我岁末山，这难道不是我等前人的过错？”言无风换去水镜中的画面，自嘲笑道，“若是我们这一辈修士做得够好，岁末山的名望何至于输给儒家三座学宫。”

堂内二人闻言皆是沉默不言。

一个因为年老，精力不济，再没有心力凑去争夺什么天下正道的名头。

一个过于年幼，而今不过二八芳华，因为言无风将她摆在了对等的位子上，而非视为晚辈，心中大为惊讶。

像是没有察觉到两人的神色变化，言无风岔开话题，介绍起水镜中出现的男子：

“曹北玄，山下经历坎坷多难，当年礼凝语长老将这孩子从泗水里捞了出来，登山修行后，三年破一境，如今已是半步元婴境，只差一丝天地灵韵便能结生出元婴……”

半步元婴…苏若曦心中一动，凝睛看去。

水镜中，一位相貌不扬的年轻男子正在林间追查着奸细行踪，还没等她看清楚水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名为曹北玄的男子就被一道黑影撕扯开胸口，一击轰出了山林外。

画面一转，半步元婴境的曹北玄踉跄垂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苏若曦余光瞄了眼神色如常的文雅儒士，抿住嘴角，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金丹境的内鬼？”见宗门内实力强横的新一代执事惨遭偷袭，灰衣老头看得诧异，忙道，“一队不是有四人，为何只有这曹北玄一人独面内奸？”

言无风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没有要作何猜测的意思，他已经散出了一缕神识。

只一瞬间，他这一缕散出的神识已经来到了聚宝峰山腰处的树林中，未施展开任何仙家术法，仅仅凭借着气场便震慑驱散了那名内鬼，见到徐近南急速御风赶来，言无风稍一思量便将这缕神识消逝于天地之间。

悄然无息，整座山门都无人察觉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情。

“有明瑜夕长老在，无需担忧情况。”言无风放下茶杯，转而看向灰衣老者，继续谈起合欢宗圣女的事情，“安曹徐三人相继败北，荀老不妨说说还有哪些有趣的年轻人。”

灰衣老头拧起眉头，视线从水镜子上移开：

“以老夫看，若曦姑娘不必只限于我宗男修，你们合欢宗双修道法又不是一定要男女才能修行，女女也是可以的嘛。”

苏若曦只当听不懂这老头子的话，眸中含笑，给人一种不失礼貌的态度。

灰衣老头荀且自讨个没趣，想了想宗门七别脉好像也没有哪个执事能看上眼，便道：

“教主前几日不是带了个小娃子上山，这次也在试炼当中，不如看一看他的表现？”

这几日有关这小子的传闻，着实让他听得有些烦躁，什么百年难遇的读书种子，什么佛前一跪三千里的痴心人，什么先天圣明阳体，极为适合作为双修的炉鼎……

言无风身体后靠，沉吟片刻道：

“这次寻捕行动，落魄镜内没有存入此子的神识，再者一外门弟子，何须若曦劳心费时去看，我天权一脉尚有三名执事，就由若曦你来挑选。”

苏若曦想到今日在镜中见到岁末山几名执事的表现，心中已然不对这一代执事抱有何种期望，只是有些后悔自己说了那几句豪言壮语，本着不让两位老前辈难堪下去的念头，她轻声笑道：

“我们还是继续看看那头妖物吧。”

话音委婉，摆明了是想拿到好处后，就否认当初说过的话。

我说过，不等于我同意…她心里安慰自己切莫有何幻想，还是早日接受现实的好。

言无风不以为意，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水镜之中，只见画面一转，一头身形依稀可辨的妖物正要捡起山腰小道上的法宝，突然如惊弓之鸟般抬头望去，下一刻这身形猥琐的刺客便闪身躲进草丛堆里，凝神屏息，手中术法蓄势待发。

就要给来者一记致命攻击。

不远处，一名面容模糊，只能看个衣着大概的年轻人缓步走来。

然后，一道略显轻快的声音传出了水镜画面，传入了祖师堂内：

“入云的山峦，平缓的坡谷，林间无人的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