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潭州,已经很闷热了,喜撵四周虽是稀纱,但连坠几层,还是并不透气。
姚曼歆把纱幔撩开一条细缝,好让风多钻一点进来。
却不知怎得,晴天朗日,风突然就刮猛了,卷着姚曼歆指尖上的一角纱,唰得将整匹帘子吹开。
挽幛一样素白,张张庄严。
白衣千种式样,人人肃穆。
撵下的素衣人愤恼、厌恶、怨咒。
撵上的红嫁娘震惊、愣忡、怨毒。
“停!”姚曼歆几乎是尖叫出声。
喜撵应声落地。
领路婆子转身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姚曼歆掀了撵帘,人已经走了出来。
这是潭州城的主街,叫平广道,街边的铺子至少有一半是她光顾过的。
沿街的百姓,姚曼歆细细辨去,也是有熟面孔的。
“你们可知本宫今日喜撵会过此处?”姚曼歆恶狠狠地问。
温婉雍容的公主形象是维持不住了,前有帝都孤行少的一身白衣,后有潭州满城服丧,别说维持形象,只控制住心底的杀意,就能耗光她所有的毅力。
众人只沉默看着她。
姚曼歆气得浑身都在抖:“你们是在找死!”
区区蝼蚁,也敢羞辱她,怎配?
“给我杀了他们,给我杀了他们。”姚曼歆是气疯了,满城的人,怎么可能说杀就杀。
楚辞见姚曼歆发疯的时候,眼神很是清明地望着前面的孤行少。
楚辞不禁疑惑,还指望负心汉呢?
蠢成这样儿,真是当年那个谋夺莲峤的人吗?
不过楚辞知道姚曼歆的求助是没用的,狗男人但凡对她还有点心,方才的风就刮不起来。
楚辞亲眼看见孤行少赞出那一掌,这会儿手还垂在身侧,没有收回去的。
姚曼歆见无人附和她,咬牙问向孤行少:“少哥哥,今日是你我大喜,他们这般做派等同谋逆,你,连这也忍了?”
孤行少头都没有回,只淡淡道:“本座也是一袭素衣,是要连着一起杀?”
姚曼歆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少哥哥,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么对曼歆啊。”
回答她的只有自己和在风里的呜咽声。
但是孤行少并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还走不走?”
楚辞觉得这不是在问还走不走,是在问还嫁不嫁。
早为江一一梳好妆的虞沐,这会也挤在窗边看热闹。
不仅觉得下头真是精彩,起兴致了,还下意识发问:“这还能走?太刺激人了。”
楚辞道:“奔着哪怕是怨偶,姚曼歆都要嫁。”
“为什么啊?好歹是公主,犯得着遭这份罪?”
楚辞笑着摇了摇头,把窗扉彻底关上:“能谋杀亲夫、以半壁江山陪嫁都要嫁的人,已经临门一脚却要知难而退,多划不来。”
虞沐表示不能苟同:“但是明知不值得还往里头扎,不是更划不来?”
楚辞道:“你是旁观者清,她这是执念,越执着就越扭曲,越扭曲就越是能做些正常人做不了的事。”
虞沐不仅不能苟同,现在还表示不能理解。
不过窗外传出的动静,显示仪仗队又继续开拔,虽然不理解,但是少主判断是对的。
楚辞有些心忧:“一直以为他们是情深义重,现在看竟然是奇葩怨偶,那咱们晚上的计划,还奏效吗?”
琅环擦着剑:“不奏效的话,能杀一个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