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车队在公路上行驶着,后面跟着一辆夏利轿车。
“兄弟你咋想的?等回了滨城,拿不出钱来,咋办?不啥都瞎了?”
一回到车上,林宏杰看着后视镜里的夏利车,问王永生。
他虽然惊讶于王永生真凭着一套说辞让苏大军甘愿先货后款。但他看过那合同,上面写的是六百吨一结算,也就是说王永生至少要拉十九车煤炭到电厂才能收到电力局的第一笔款。
而他的车队只有十车,现在满打满算拉了350吨(每车平均超重三顿),也就是说才拉了可以结款的煤炭数额的堪堪一半有余。
“实话实说呗。”王永生撇了一眼林宏杰,一双鱼眼睛还是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就告诉他存折是假的,需要再拉一次,他既然肯让咱白拉一次,就肯让咱们白拉第二次。”
“他刚才肯让咱们不付钱就拉货,那是他真以为你爹是王建国,为得是攀上王建国的关系,等到了地方,他知道了你是个穷光蛋,又怎么会再同意你拉第二次。”
王永生好奇的瞥了眼林宏杰,这人按理说刚认识自己不过一天,怎么就开始站自己这边考虑了?
“他刚才电话没有打通,没有收到款就出货,先斩后奏,已经坏了规矩,他绝不想让他老板知道这件事。
而且到了滨城,他人和货都在咱手里,他能咋办?”王永生说。
“他如果一根筋,到时候万一翻了脸,执意要报警怎么办?”
“那能怎么办,把他做了呗。”王永生沉默了片刻,皱了皱眉,淡淡说。
林宏杰顿时一个哆嗦。
为什在有的人的口中和心中,人命就这么不值钱呢?
“逗你玩的,不会的。”王永生笑了笑,又说,“他如果这么有原则,就不会让咱把货拉出来了。”
……
说实话,苏大军刚上了夏利车跟着王永生的车队出了矿场,心中就有些后悔。
心道自己太莽撞,只是听了这三言两语,就信了这自称王公子的话,坏了规矩,如果这位真是王建国的公子那是最好,如果不是,那自己怎么跟老板交代?
果然,当一行人到电厂仓库卸了货后,来到城里,当苏大军看到王永生既没有去传说中的万国饭店甚至一点表示也没有,他心里便凉了半截。
看着王永生递过来的红双喜劣质香烟,苏大军终于明白,王永生不过是个穷光蛋的事实。
“兄弟,你别告诉我,你早上跟我说的都是假的。”苏大军对王永生说。
王永生笑笑说:“大哥,实话跟您讲,小弟姓王不假,却不是王建国的儿子,您别见怪,我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王永生又指了指林宏杰“不是我不想付钱,我的钱以都付了运费,现在一点钱也没了。”
“你他妈什么意思?”苏大军顿时急了眼。
“诶,苏大哥,别急,您听我说。您再看看我这合同,我现在没有钱,可只要结了款,不就有钱了。”王永生再次掏出合同。
“你耍我。”苏大军一把推开王永生伸过来的手,沉声道。
“哎!你怎么跟我三哥说话呢?”小和尚在旁边生气了,他可不管王永生占理还是不占理,反正只要是横他三哥,就是不行,于是指着苏大军鼻子道。
“这批货已经进了电厂的库,想要把煤拿回来,多半是不可能了,即使你报了警,我兜里没有钱,也还不上款,顶我让我进去几个月,而您呢?亏了这几万块钱,不知道怎么跟上面交代。”王永生见苏大军不吃软的,也是脸上一冷。
“你再威胁我!”
“不敢,我只是个生意人,做的是生意,我想您也是个生意人,权衡利弊,孰轻孰重的事,我想您应该明白。”
“擦,你,妈!去你娘的生意人,有你这么做生意的?”
苏大军心头火气,怒视这王永生,眼前这小子话里说的轻巧,是的,再拉一车结了款是有钱了,可这小子早上刚骗完自己,到时后拿到电力局的结款,会守信么?他要是捐款跑了,自己这边的窟窿不更大了。自己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信了这小子的话。
苏大军转身就往他的夏利车走,心想着即使是亏了这批货,也要去警局报警,将这小子绳之以法。
却见夏利车钥匙已经被小和尚拔了,攥在手心里。
王永生也没想到这苏大军竟然真的正么不上道,宁可几万块钱的货不要了也要弄自己。
嘴里还想说话,心里盘算着如何将这苏大军先稳住。
几人正在僵持,突然见马路对面走过来一个穿制服的警察,苏大军见了,连忙招手,喊道:“警察同志,这里有人抢劫!”
那警察顿时摸了腰上的枪,小跑了过来,等走的近了,看清了王永生几人,又把枪放下了,没有理会出口喊叫的苏大军,而是摘了帽子,露出一颗寸头脑袋,带着笑,兴奋地对王永生道:“三哥!还记得我不,我是孙生!”
……
王永生看着眼前面前比自己还矮了半个脑袋的年轻警察,一段记忆涌上心头。
孙生,原王永生的高中同学,农民家庭出身,家在白城子镇赉县傻狍子屯,这是个只有十几户的小屯子,占着全县最薄的田。
因为田里产的粮食少,孙生自小就没吃上几顿饱的,肠子里东西少,营养不良,长的很瘦小,
可他却好似是天生读书的材料,他九岁读了小学,连跳三级,十二岁时上了初中,他那乡里的中学当时连张像样的黑板都没有,只有两间平房,一本破破烂烂的新华字典和两个初中毕业的民办教师。他中考时却以全乡第一全县第五的成绩上了县里一中,与王永生同班。高中两年来成绩在全校名列前茅,不说清华北大,考上吉大是板上钉钉。
可天有不测风云,上天似乎从不吝啬于给苦难的人多加些苦难。
那时,县里学校的条件也很简陋,即使是最好的中学,住的也是三十多人一个屋子的大通铺。
三十个人挤一个屋子,几百人挤一栋小小的宿舍楼,资源的紧张程度可想而知,几个留级学生占了水房,向低年级的学生收取所谓的“热水费”。
孙生家里穷,连食堂的饭都吃不起,于是可想而知,自然是交不起“热水费”的,只得半夜偷偷去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