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地排场,像是在宣告什么。
此次入宫并不同于入朝觐见,他们得了旨意,帝戊特地开辟宣华门特许他们进入,一入宫门便是东宫所在。
黄侍郎更是早早便在此候着,眼见来人下了马车,笑脸躬身相迎,“丞相大人安好。”
“嗯,黄侍郎亲自前来?”薛平忠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不明白帝戊的用意。这黄侍郎想来是贴身伺候的,如今却在这等着。薛平忠跟随其后,又略作感慨地拉着蓝岚的手,一个个地介绍着这宫墙之中的变迁,时不时打量着黄侍郎的态度,却更多地是这位“祝家遗孤”的神色。
“陛下怕底下人失了分寸,特命小人前来。”回话之间,望向薛平忠的神情都有了几分歉意,也不知是在为帝戊在朝堂上不妥的举措道歉还是为别的。
祝卿好和桃月身为随侍的侍女,得以跟随其后。
太极殿殿内,看着奏折一个又一个的复议,让帝戊不免觉得可笑,可笑这帝位究竟坐着的是谁,不过脱颖而出的那本关于“吏部尚书独子意外身亡”的事让他产生了兴趣,若是此事绝非偶然,这可就有意思了。
恰巧,黄侍郎一行人也已经抵达太极殿。
“陛下,丞相来了。”黄侍郎快步走近帝戊身侧,一行人依礼参拜。
“丞相,快快请起!”帝戊起身微微做个样子,一个眼神便示意黄侍郎将其一把扶起,转而笑意盈盈,“快给丞相赐座。”
“谢陛下恩典。”他依照礼节还是行了跪拜礼,薛平忠的表面功夫一向完美,众人面前树立的好形象到如今也没有因为身份地位的升迁而有所懈怠,只不过……
“卿好啊,孤召你进宫,最主要的还是不日后的中秋佳节。”帝戊一副为难的样子,“这宫中不比外面,更何况你眼睛不适,若不能早日适应宫中规制,恐有差池。我已让张尚宫负责你宫内起居,即日起,你先行入住长乐宫偏殿,那儿清净,太后还在离宫,你过几日再去请安便是。”
简单吩咐完,却也在不断地打量。
蓝岚作辑谢礼,薛平忠也是满意地点点头,看了看身后的两个侍女,眼神左右延伸思索着。
“黄兴,太医呢?”帝戊盯着那双失神的眼瞳,睫毛压下来,连带着眼角那抹黑色的阴影。
黄侍郎接过话,“这次太医院新晋了几位,医术恐比之前的更为精湛。祝小姐,陛下可是很在意您的身体健康。”
“谢陛下挂怀。”
太医一早便得了旨意,在外等了许久。得了召唤,进入殿内也是不敢轻易抬首,来之前太医院众人的态度已经能让他了然于胸——此事绝非易事。
脉搏显示的,却也是毫无办法,他颤颤巍巍地如实作答。
只见众人面色一沉,各怀心事,他悬着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蓝岚眼神无神,嘴角的笑意却是实在,且识大体地宛转了氛围,“其实,小女子早就适应了,医或不医并无两样,劳陛下所累。”
见此,除了太医怕的不停擦拭着细汗,其他人的脊梁骨都挺直了不少,对此结果的面色平稳中带着一些窃喜。
祝卿好低眉注视着这场好戏,心里却是冷如冰窖,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今日朗朗乾坤,何其艳阳高照。
最令她作恶的恐怕是接下来帝戊和薛平忠的”醉翁之意“。
“陛下,老臣只怕祝兄泉下有知,还得怪罪老臣照顾不周之责。”说着还不忘咳嗽出身体盈亏的样子,祝卿好都得拍手叫好,好一副视民如子的模样。
“丞相,这说的什么话,祝将军对此肯定甚是欣慰。”安慰薛平忠还不忘再对“祝家遗孤”来一次关怀,“卿好啊,祝家累世功勋,忠臣名将,幸而你还活着,否则孤,孤也无颜面下去见你家人呐。”说着说着掩面叹息,只是令人看不清掩面之下是何等模样。
祝卿好一遍一遍平复着内心的愤愤不平,她竟不知这些人竟有如此做戏的本事,往年没请他们来唱戏,可真是遗憾。
话到此处,还没完,两人从此事引发出“阳关之战”的祝小将军之死,又对祝老将军的献祭感激涕零,直至再次提及她失踪一事后病重的祝将军之遗憾。
越说越起劲,然而他们俩不约而同地不断地迫切地想要从那张看不见却听地真切的“祝家遗孤”的脸上得到一丝肯定。
蓝岚握紧着双拳,低眉顺目,原先和善的嘴角正一点点消逝,像是想到了过去所受的苦楚,又或者是此刻来自多方的试探,她微微哽咽,吸吸鼻子,眼瞳一如既往的空洞,却因眼眶的红润变得楚楚动人起来。
祝卿好默默垂首,似乎也因为主子的情绪所感染,隐隐在悲痛中的是那厮蠢蠢欲动地杀机,她一遍又一遍地劝解自己,又一次次摩挲着牙齿,在指尖戳进血肉里的时候,方能控制自己伺机而动。
二人眼见得到想要的结果,自然而然地将近几日朝堂上的事摊开来说清楚。
只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即便帝戊有再多的推辞,在薛平忠的循循善诱下也得缴械投降,这也让祝卿好更加印证了内心的想法,但这一来一回的对话里,她不得不对这位曾经平平无奇的二皇子有了另一层看法。
眼见越说越深,黄侍郎一个机灵便让话题轻松揭过,薛平忠再想说什么,也得考虑“祝家遗孤”的态度立场。
张尚宫吩咐好长乐宫那边一应事物,便赶来太极殿,也是刚好,蓝岚一行人已经出了殿门,迎面便碰上了。
“参见薛丞相,祝小姐。”张尚宫作辑,算得上是宫里的老人了,面容上倒是年轻,目光虽也注意蓝岚,却在末尾多了一些注意在祝卿好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不同于她所见过的宫里其他人,与这位“祝家遗孤”有相似却又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