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 西出阳关无故人(2 / 2)关于复仇路上的绊脚石首页

可是,可是此刻,要我怎么至祝家于不顾呢。

平时无论我如何无法无天,天塌下来阿爷也会为我撑着,如今,真的要阿爷为我,我又该如何承受。他一生戎马,征战四方,年迈之际,三世同堂,儿孙绕膝,却要背负罪臣之名枉死,他鬓角的白发霎那侵染了他的生命。

七日后。

哥哥出殡那天,裴兆勋手持画戟踏门而来,阿爷第一时间将我护在身后,父亲上前拦住他,他许是也有愧疚,他将画戟递给他的副将,示意身后的士兵原地待命,随后才进入正堂,将一封无名之信递给父亲,我不知道内容是什么,只是父亲怒发冲冠便给了他一掌,我便知道这次来者不善。

副将想上前也被他拦住了,他又站了起来,没有丝毫退却。

看着他,我已经不认识眼前的少年是否还是与我一同长大的那个少年郎。

以前的裴兆勋对谁都是小心翼翼,他的自卑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与他第一见面,他便是怯生生的,不似太子殿下爽朗,起初我都不愿意和他玩,渐渐地,他总跟在我哥哥身后,对哥哥更是言听计从,顺势地也就随哥哥一同听我的了,后来慢慢从哥哥的小跟班成了我的小跟班。

如今,哥哥战死,他却以歼灭敌军头目一举成名,一跃成了如今的都护首将,而受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奉命针对祝家。

我笑他,笑他如今穿着这身银甲也只是优孟衣冠,这将军之位只有我哥哥才配得,他不过只是裴家分支再普通不过的小辈,就是裴家长者,在我们祝家面前都得卑躬屈膝,他凭什么这么目中无人。

他只是低头不语,越是这样我就越生气。

我怒不可遏,将触手可得的都砸向他,他也不闪躲,只是乒呤乓啷的器皿碰撞在那银甲上,让我不由得想起哥哥,每次哥哥都会宠溺地让我随便玩,可是现在哥哥不在了,他们所有人像是恶狼一般,都想啃掉我们祝家这块硬骨头。

我看着父亲手持那张密信颤巍巍的样子,又看了看阿爷,心里不断默念:祝家只有我了。

我缓缓走到裴兆勋面前,他又长高了,原先我还能与他平视,现在我却要仰视,他垂眼看我的时候,眼神并不集中,我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心怀愧疚,但那一巴掌切切实实的响亮,我的手掌麻的也没什么知觉,父亲见状一把将我拉开,站在了我身前,我止不住的泪流,暗恼自己怎么那么没用。

他的属下蠢蠢欲动,裴兆勋抬手一挥他们也只能默默待在原地,随后他毕恭毕敬地对着阿爷说:“祝老将军,还请您不要让我为难。”转身又对着父亲鞠了一躬,随即背过身。

阿爷接过父亲手中的密信,与其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了我。

这个眼神同前几天的一模一样。

父亲握着我的手,告诉我该怎么使用这柄匕首,厚重的指腹始终拭不去我眼角的泪水,父亲低吼,气我怎么这么没骨气,质问我还是不是祝家的血脉。大局之下,还看不清形势,不懂得如何决断。

此话一出,我更是止不住的委屈,满腔的愤恨不平在此刻都只是徒劳无功。

父亲让我走,说祝家不再有我这个女儿。我撕心裂肺的哭喊,也换不回父亲的回首,阿爷用力扯出的嘴角,也是丑的像个老头子。

父亲的暗卫带我从密道离开,在出城后的第三天,因舟车劳顿,我不得不停下来歇息一天,而就在客栈歇脚的时候,我听见来往的旅人说起中都城的事——祝老将军为祈求上苍垂怜大周,亲自上祭台,以自刎献祭,真是伟人啊!可敬可叹。祝家家主也是一样,说是为了阳关牺牲的万千将士以血写下万千名录,最后也因失血过多加上精力不济去了。祝家一家都可谓是有忠有义啊!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房间,后面的话我根本就听不进去,等暗卫回来,我拽着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询问:“廖叔,阿爷和阿父,他们都还好吗?”

可是廖叔的一言不发让那些话如雷贯耳,直冲云顶,我瞬间被击垮了。

祝家真的没了,没了,祝家自此只是史书的一行字——大周忠义之氏。

原来那封密信就只是为了堵上悠悠众口,给朝局一个安稳,给君臣之仪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