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醒来,映入眼帘的是金碧辉煌的殿宇,无论是周遭壁垒的耀眼,还是器皿的灿烂,都像是在突显正中的那位尊者。
只见他轻启薄唇,缓缓吐出一个字“跑?”
不知为何,我略显心虚,只好默默低下头。
他偏不如我意,那位掳我来的人似乎是得到他的指示,抬抬手就把我的头一把定格在尊者眼前,任由他四处打量。
“怎么搞的这副样子?”
此话一出,我又摸不着头脑了。
仔细想想,无论是中都城外我偷摸跟着队伍,亦或是沙漠角我鬼鬼祟祟的行为,还有雨赤雪对我的维护,到现在莫名其妙的询问,让我不禁怀疑他是否真的认识我。
“尊者,小人是哪里得罪您了吗,您大人大量,别和小的一般见识。”
“呵,有趣啊。”对方反而对此嗤之以鼻。
我心里忍不住咒骂,他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还真想玩点猫鼠游戏嘛,倘若如此……我看了看一旁的随从,除了掳我来的那位壮汉,还有一个高挑的面容精明、不露声色的男子。倘若他想让我死,无论是酷刑还是盘问,他都不费吹灰之力。
“尊者,您这可就折煞小人了。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只要您能饶了小的,小的当牛做马都甘愿!”
眼睛流出的泪水以彰显我的诚意,主要是这下巴被捏的太疼了,这种跪姿也确实要人命,真不懂这些有钱人的恶趣味。
“带下去。”
说完,那个粗汉放过我的下巴,二话不说就将我拎了起来,吓得我眼珠子都快掉了。下一秒那位尊者又摇摇头,示意旁边的女仆从将我带下去,也由不得我上哭下跳,最后还是那个粗汉拎着我,才让我表现得安分点。
我想,我的表现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跪下求饶,威武能屈,富贵能淫。没理由会有破绽的。
比武力肯定是没希望的,只能寄予自己的头脑了。现在“敌不动我不动”,搞清楚关键——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此前种种行为都不像是中都城的人,似友非敌,那就还能周旋。
下一秒,女仆从将我带至雅间,开门入眼可见的氤氲,伴随着阵阵香气,我下意识抚摩下颚,顺势拨弄散落的青丝,以防被看出什么。然而女仆从自始至终都只是为我清洗污垢,不多言,也不多看。她玉手青葱,不像是普通的仆从,否则指腹不会是这般轻滑。
我被香气熏染的有些晕眩,温热的气温使我不得不放下警惕,珠帘相互碰撞的清脆声瞬间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从进门的香气就不是令人晕眩的关键,是这盆水,水里参杂的药物融合香气使人渐渐愉悦,便会不知不觉间令敌人放松,从而做到兵不血刃。
只是,身体麻痹的感觉逐渐从足部蔓延至下腰,不由得我反抗。我长呼一口气,示意自己冷静下来,那位尊者大可不必如此折腾,一定有别的用途。
“主人说,给她的。”
那位粗汉似乎是真的没有男女之别,丝毫不避讳我现在不着寸缕,对我刚刚作出地大惊失色的反应都觉得是大惊小怪,若非打不过,真想让他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这身罗裙不是传统的中原服饰,应该是想让我入乡随俗,特地选了一身大漠服饰——以金丝绒为主的深蓝色的收腰半袖衫,外穿平纹绣纹的小马甲,搭配一袭轻纺纱的浅蓝色长裙,腰间加束乳白色的斜纹金绣珠的绢带。不同于中原的宽口长袖,大漠这类喇叭袖口紧收手腕的确是轻便,不用特地挽袖口或是带领巾。
她也不顾我自顾自话,开始为我束发,也不似中原飞天云髻,虽然我更喜欢直接以簪挽发,但她另辟蹊径,以半披发上以珠翠点缀编发,让那头纱恰到好处地发挥至最大用处。
女仆从明明面无表情,像个人偶,可她的手法更像是有思考灵魂的存在。
桌前除了一面空镜,什么也没有,确实不是女子闺阁,我看着镜中的自己,陌生且熟悉的样子,我不禁伸手触碰那虚假的样子,冰凉的镜面让我一时间无以言表,那是还余热的记忆。
看起来她并不打算用传统的妆容,只见她从腰间的囊袋中拿出一盒子,是脂膏,还不是孟庄简朴的那种平价脂膏,那个盒子是巧匠才能打出来的银器。
我不禁侧身昂头,望着她,我彷佛被那双空洞的眼神吸引,让人无力抵抗,她轻轻撕开我的面容。
我没有反抗,因为她的手很温暖,温柔的手法太令人熟悉。
阿银,会是你吗?
可是眼前人依旧毫无变动,她指腹抹开的脂膏一点一点晕开在我面颊,她也无动于衷,她并不认识我。
这一念头一出,我鼻头微酸,颤抖着伸手覆上她的面颊,耳垂下方下颚处,毫无痕迹。我微微愣神,究竟是怎么了,我明明知道的,我明明都知道的。
她结束后,又领我来到原先处,她在门口让我自己进去。我看着她依旧毫无波澜的面容,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抬脚进去她就已经带上了门,丝毫不给人回退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