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县内妖孽诸多,他们掩藏在凡人之中,极难被普通人发觉,苏哲在苦心查探案件之时,蒙破也一直在设法将那妖孽揪出。
现在他身陷囹圄,也不知金铃县现今如何了?
鬼王到黄泉州,便是一个很好的脱身机会,他如今要做的,便是想办法出去。
蒙破旁敲侧击,这才在其他奴婢口中得知,近日重阳阁臣主遭受仙界来使重创,许多原先受重阳阁约束的魔物趁乱逃至凡界作乱,鬼王此次前来,很有可能是为了商议对策。
重阳阁臣主受伤了?蒙破呼吸有些失衡,心内担忧不已,难怪他偷偷送到重阳阁的信件,一直未有回音。
轻铜院坐落在碧落殿后方,僻静清幽,可饶是如此,仍有丝丝琴乐从前殿传入蒙破耳中,如此大阵仗,想必是鬼王到了。
如蒙破所想,此时碧落殿前灯火辉煌,华丽的宫灯照亮殿前的长阶,殿内的帷幕随风轻摆,雕绘的梁柱散发着轻淡的沉香。
在众鬼翘首以盼下,鬼王的座驾总算到了,队伍浩浩荡荡而来,一座八鬼抬的坐辇顺着长阶而来,待来到殿前,明臣率领着众鬼齐身行礼,坐辇上的帷幔掀开,一身黑金玄衣的鬼王这才缓缓步下坐辇。
鬼王气势如虹,众鬼皆是低头瑟缩着身子,唯有领头的明臣不卑不亢,他单膝跪地,右掌搭在左肩上,声音洪亮有力:“臣,拜见王主!”
随后是众鬼朝拜的声音。
“你还是这般客气!”鬼王语气有些无奈。
仅这短短一句话,便显露出鬼王与黄泉臣主间的关系。
明臣的面上难得展露轻笑,“规矩总要遵守,否则便会有鬼学之,到时烦恼的还是王主。”
“你思虑的也有道理。”鬼王下颚轻点,发冠上的珠帘微微晃动,他嫌弃其碍事,竟直接将发冠取下抱在腰间,另一手将仍跪在地上的明臣扶起,“先进去再说吧!”
进了殿内,鬼王被明臣尊在主位高座上,而他自己则坐落其下的位置,二鬼桌前摆满了美酒佳肴,鬼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正欲开口,明臣则先道:“想来王主近日因重阳阁的事,奔波劳碌,臣特命手下略备舞乐,王主可要观赏一二?”
“那便看看吧。”鬼王随意应下,但心思显然不在此。
多位舞姬身披罗缎入殿,乐师奏响长琴,妙曲笙箫,鬼王却无心将目光停留在那些身姿曼妙的舞姬上,他又再次想要开口:“明臣,本王此次前来,是为了重阳阁之事。”
“王主,不妨先用点膳食吧!”明臣示意鬼王身旁的奴婢布菜。
鬼王有些烦闷,但菜肴已入碗中,他还是动筷品尝了,只是,食之无味!
虽然无鬼欣赏,但舞姬们依旧卖力摇曳着腰肢,配合着乐曲挥动手中的彩陵。
明臣有意无意配合着乐曲敲打桌面,可那纤长的手指突然一顿,他探究的目光扫视向殿内的乐师。
在一众乐师中,有一人略显与众不同,只因他身上的服饰并不合身,且细看下,发丝还有些湿润。
明臣眼眸一眯,难怪这曲子听着不大对劲,衣服可以匆忙之下盗取,可乐曲合奏需要多次练习所共有的默契。
鬼王囫囵吞枣般品尝完每一道菜肴后,这才拿着手帕擦拭嘴角,继续着方才的话题,可他连续唤了好几声,明臣却恍若未闻,双眼专注前方。
一阵瓷器落地碎裂的响声惊起,乐声戛然而止,便连翩然舞动的舞姬们都停了下来,众鬼齐齐将目光转向主位,只见鬼王满脸阴沉,不仅掀翻了桌上的美酒佳肴,且还因动怒而将手中把玩的珠串甩出。
玉珠落地,众鬼齐齐俯身匍匐跪地,祈求鬼王息怒。
鬼王长袖一挥,怒指着底下的黄泉主诘问:“好你个明臣,明知道本王此趟因何事而来,却屡次顾左右而言他、装聋无视,简直是不将本王放在眼里!”
若是寻常之鬼面对此等情况,只怕已经俯身跪求鬼王饶恕,而明臣却依然跪得端正笔直,慢条斯理地解释:“王主误会了,臣是发觉乐师有异,因而失神,绝非有意怠慢。”
但鬼王显然不信,“区区乐师,能有何异常?”
隐在众乐师内的蒙破自知已经暴露,他借用沐浴的由头,潜入浴桶内闭气逃出轻铜院,这才得以混入殿内。如今鬼王对明臣不满,正是他告发的最佳时机。
思及此,蒙破直起腰间,向前膝行了几步,这才不卑不亢地开口道:“启禀鬼王,小民要揭发黄泉之主明臣的恶行!”
鬼王动作僵直在原地,喉间更似如鲠卡咽住了一般,他盯着底下的蒙破打量了片刻,这才重新入座,抬手吩咐众鬼起身,而后才好整以暇地询问道:“你是凡人?”
蒙破瞬间抬头,看着高座上的鬼王,又用余光瞥了眼右侧慵懒把玩着酒杯的恶鬼,一人一鬼遥遥对视,明臣眼中的玩味兴致十足,不安感在蒙破心内隐隐萌生。
可箭矢搭弓,已是退无可退,蒙破对着端坐在高座上的鬼王行了一个大礼,而后才条条诉起自己如何误入黄泉、又是如何被囚困在此地。
“这黄泉之地枉顾生死法纪,私自将生魂囚禁在此,意图搅乱三界平衡,依阴阳二律皆需严惩,还望鬼王明察!”
鬼王似是对此事的突如其来深感震惊,他要求蒙破重复方才的话,“你刚才说……是谁?”
蒙破举臂直指向明臣所在的方向,忿然道:“能在这黄泉州内作威作福者,除却黄泉臣主,再无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