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少说,陈念祖脚力甚好,日头才起来半边就到了亲家门上,院门闭的严严实实的,陈念祖站在门外就听见锉木头的声音了。
“亲家!门关这么严实,怕你手艺被人偷学去了?!”陈念祖扣了扣门高声喝道。
“金楠!你爹来了!开门去!估计是带着你舅子来了!
二姐!杀只鸡去,你爹来了!”张学鲁听见陈念祖声音不由得笑了出来。
张金楠开了门,看见陈念祖一个人挑着空担子,义孚却不在身边,还狐疑地往旁边张望了两下。
但没想太多,笑着就说:
“你来了,爹!不到半晌货就卖完了?
义孚人里?”
陈念祖听罢嘴角抽了抽,又往院子里望了望,就看见角落里正好停着具棺材,用白布蒙了。
“义孚没了。”
张金楠没反应过来,还带着笑就张嘴来了句:“咋没的?”
陈念祖想哭,却发觉自己好像没眼泪了,一张脸搓衣板样折了起来。
“就在昨日里落水里头淹死了。”
张金楠这下子可笑不出来了,愣了一会回头望着他爹,脸上一副要死样子,舌头抵着下巴颏就是说不出话。
把个张学鲁也看懵了,方才陈念祖说啥他一个字都没听着,儿子又是这副光景,把手里刨子一搁,围裙也不解就走到他亲家旁问话了。
“亲家哥呀!到底是啥事撒?”
一边的金楠急得想说话却被他爹一把推了回去,就只看着陈念祖。
“义孚没了。昨日里落水没得。”
张学鲁又懵了一次,只觉得自己听错了。
还不等他再回忆回忆陈念祖的话,陈念祖就把那副扁担推到他的胸前,张学鲁下意识地接了下来。
陈念祖也不等张学鲁反应,径直往院角落走。
“二姐!”
听见他来的时候陈二姐正在择菜,老爹来了二姐可是高兴。
前日里公公才打了副扁担给孚娃子,想是父子俩挑担子正好走到东沟了,才烧上水,二姐刚走出灶屋还没开堂屋门,就听见老爹喊。
“来了,爹!”二姐开了门,却看见陈念祖揭开了角落里那副棺材蒙着的布,不停的摸。
那副棺材二姐也是知道的,用的松木,刷的桐油,不算阴木头刷漆,打棺材修边打了足足五天。
说到订棺材那家,老头子三个儿子,一个月前老头家里稻田轮的是夜里灌田,大儿子二儿子都分了出去,只有小儿子还在家里,那天要去镇上挑肥,老头挑不动就留在田上等水,叫小儿子跟村里人去了。
说来也怪,那天夜里天色也好,老头却是在他耕耘了一辈子的田埂边上跌了一跤,一头扎到了稻子里,好在下一家在边上瞧着了,从烂泥里把老头捞了上来,按说也没受多大伤,老头却是一病不起了。
于是三家聚在一起,商量着后事,棺材肯定是要有的,母庸置疑。
肯定要用好的,毕竟老头辛苦了一辈子,但太好的也就算了,毕竟老头插一辈子秧怕也抵不上县里头老爷一块棺材板子,那就用松木的,料子又好还不贵。
定钱交完,该出大头时,三兄弟又开吵了,老三认为两个哥哥分的地多,该出大头,两个大的又说老头把房子留给老三,更别说老三还跟着老头一家,该老三出大头。
等到棺材打完也没个定数,于是乎索性不要了,可定钱是老二出的,又吵了一架。
最后还是老头弟弟拿了副草席把老头一卷,拉着几个同族后生埋了,还捺着两个儿子到镇上给自己提前打了副榆木生漆好棺材。
而那家的老太太见这光景,没半月也去了,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