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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第五骑士

第四位骑士是位独眼巨人,名为希纳克斯,拥有一根粗壮的魔法巨棒,挥动一下便可造成剧烈的魔法震颤。

拦住路的是他的下属——魔法骑士,手提一只陈旧的箱子,捏着圣典阿巴泰尔,圣典光芒大作,咄咄逼人。他说:“你们终于还是来了。”一时间狂风大作,火焰从书里烧出来,黑色的暗枪在空中凝结,突地射下来,接二连三,犹如狂风暴雨,一颗火球丢了过来,在暴雨正中爆炸,火焰和冲击令我窒息,看不到前方……

普林斯顿……先生?带我逃了出来,同时手套上的五芒星亮起,暗枪突然在空中停住,挣扎着剧烈震颤,但是不再向我们射来,魔法骑士放下手里的书:“我只问一件事情,是王国的命令吗?”

普林斯顿先生没有回答,只是收起了魔法阵的红光,黑色的枪跌落下来,化为尘埃。

王国的命令?什么意思?难道骑士的废止令另有隐情?和我的老父亲有什么关系吗……?

在普林斯顿先生面对“欺诈者”的致命方牌还有迷雾的时候我显得心不在焉,心里的谜团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安定,我害怕,怕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阴谋……有关普林斯顿先生,有关我的国家。不知道事到如今是否还能够挽回一切,不知道这个国家是否应该由我来拯救。在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先生已经绕过“欺诈者”带我找到了希纳克斯……

轰,希纳克斯的巨棒砸了下来,地面剧烈的震颤,山崩地裂,独眼巨人追赶在我们身后,紧追不舍,他每跑一步我们就感觉自己被震起来一次,棒子砸在后面,引起的冲击将我们向前推。希纳克斯漂亮的铠甲不见了,他的脚趾污秽不堪,指甲破裂,用破布缠着肩膀的位置,从颈部往下直到硕大的肚子有一道巨大的伤疤,将他整个大块头撕裂。

记忆中的希纳克斯虽然长相恐怖吓人,而且只有一只眼睛在额头上直勾勾地盯着你,内心却很胆小而且温和,不喜欢和人发生冲突,在骑士们中是很安静的类型,与现在的反差很大。他暴怒,伤痛,眼中聚集着绝望的泪水,疯狂追赶着我们,直到普林斯顿先生破除了他的魔法,让他丢盔卸甲,他倒地坐下来抱头痛哭,整张丑脸拧巴在一起,不断地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等待,直到他冷静下来,他说:“公主,还能见到您真好。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会。”然后他便昏沉睡去,旧日子里的他身躯硕大,向着阳光迈开步伐,一步步地走远,一摇一晃地走着,直到越来越远,身型缩成一个小球,直至看不见。我想他永远不会醒来了,永远也不想醒来了,只想做个梦,那时候骑士团还在,骑士们围绕在年幼的小公主身边,逗弄她,疼爱她,哈哈大笑。

旧日里的父亲慈祥和蔼,和骑士们站在一起,柔和的眼神看着我,把手放在我头上,轻柔爱抚,动作那样缓慢,那样温暖。柔和的光线照下来,绿地还有花朵,白色的亭子,水池喷泉,一切都那么美好……

发生了什么?

VI第六骑士

第五位骑士是一对小丑,他的守门人是自由骑士加斯帕。

加斯帕有一杆魔幻的长枪,只有一颗子弹,但是子弹上有魔法,可以来去自如,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线,折线,射穿目标,子弹贯通了先生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子弹折返回来,持续折磨着先生,直到——一道红光闪过,与子弹的蓝光撞在一起,先生抓住那颗子弹,牢牢捏在掌中,然后慢慢走向加斯帕,将他的枪杆夺过,一脚踢开,然后把枪扔到一边。这时他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衣服破破烂烂,可是我看到那些破洞里的肉却一点点又长了回来,伤口正在逐渐愈合,冒着微弱的蒸汽。

接下来是操纵重力的战士——狮子之心,双手持巨大的枪刃快速向我们逼近,他可以在挥砍时开火,造成平时两倍的伤害,也可以放出光束,甚至利用开枪后坐力震开防御。他连续开火,挥击,砍击,追击,上切,震击,速切,先生应接不暇,不断受伤,但也在等待着机会,就那一瞬间,枪刃换弹横扫过来的那一刻,他抓住枪柄和狮子的手,枪刃继续借惯性砍在他手臂上,鲜血飞溅,但他也夺过了武器,左手拧掉手腕,右手抓住狮子的脖子,魔法阵红光大作,一脚踢在狮子腹部,逼迫他跪下来。一切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发生了,接下来我们见到了米克和麦克,那对小丑。

“是普林斯顿!”

“奈斯来了!”

他们大喊。

他们看起来不打算攻击我们,只是一左一右做着对称的动作,说着对称的话。“公主”左边的小丑说。“王国”右边的小丑说。我们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米克,谁才是麦克,两个小丑有时候还跳来跳去的,会换位置。

“所以王国后悔了吗?”

“都是因为你哟,小公主!”

“国王被蛊惑了。”

“有个预言家。”

对,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有个预言家被召进城堡里,据说能对人的未来作出预言,还一时引起了轰动。不过他当时有说一句话:“未来是不可改变的。”然后就被赶了出去。我不记得他当时对谁的命运,做出什么样的预言了。那个彩色褂子的人就在水晶球面前坐了一个月,一开始大家都去看他,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关子,后来大家都走了,再后来他就被赶了出去,就这样。

“那就是你哦!”

“你被预言了——死!”

先生默默地听着,小丑的话没完没了,我的头好痛,刺痛,意识逐渐模糊,然后视线向下移,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VII第七骑士

第六位骑士是骑士团里的医生D,一位白衣,犹如天使般的女性。守护她的是手持圣剑的闪耀骑士。

闪耀骑士背后有一对羽翼,可以在天空翱翔,圣剑白光一闪,就可以放出耀眼致命的剑气攻击。一开始先生根本就摸不到她的衣角,只是单纯挨打,闪耀骑士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剑气攻击从各个角度落下来,也很难防御,但是好在先生的魔方阵都替他挡了下来。接下来先生抓住机会,把一次剑气弹了回去,闪耀骑士来不及躲闪,张开羽翼挡了下来,但是这让它从空中坠落,先生跑过去,放了个猩红色的魔法,地面张开一张血盆大口,像是某种魔兽从地里钻出来,一口把闪耀骑士吞下,咬碎,随即法术褪去,留下她盔甲破裂,独自瘫倒在地面。“小姐为您付出这么多,可是您却……”她留下一句意义不明的话便昏厥过去。

接下来是一对相恋的匪徒和牧师,他们被D救下,后来便为她做事。男人举着一面铁锅一样的圆盾,女人拿一杆木杖,他们配合很默契,先生每次攻击都由男人来挡,一旦男人受伤,女人就会念咒为他治疗。虽然进攻性不足,但是却完全破不开防御,一筹莫展,然后我们就发现了——他们根本就没有攻击性,因为完全就不需要,他们并不攻击任何人,只是挡在我们面前就够了,只要我们过不去他们这一关,身后的骑士就永远不会被见到。他们唯一的目的只是不让我们见到D而已,而看起来他们就已经成功了。

然而D自己出来见我们了。

在我记忆里,D是那种温柔的美人,仿佛只是站在那里就能治愈伤口。她有一条名为“凤凰尾”的鞭子,既能治愈伤口,又能烫伤敌人,曾经拿出来给我观看,教我如何使用,展示她蛮横的一面。王国里的士兵都很爱戴她,因为他们只要一受伤就会有她给他们治疗,很多人都为此借口受伤就为见她一面,因此有很多的追求者。但是D小姐自己却心有所属。

但是似乎骑士团解散以后D便患了严重的精神衰弱,她虚弱,浑身发冷,会不住地战栗,不能出门见人,整日以药支撑身体。她来见我们的样子也很憔悴,令人心痛,但是却特地画好了妆,让自己看起来好一些。她柔弱地撑着门框走出来,忧伤地看向地面。

“奈斯……你受了好多伤……”

我一瞬间明白了,D爱的是先生,或者说“奈斯”。心里有一处开始隐隐发痛,不清楚是为什么,就好像很久以前我就认识先生一样。记忆又开始模糊起来了,那个我记不起来的人影开始浮现,与他相关的事情仿佛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可又像是没有,什么都捕捉不到,始终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们走进房间,简单朴素,四处整整洁洁,就是那种男人都愿意见到的样子。D坐下来给先生处理伤口,有一些是老伤,我给先生处理过的,但是比她更粗糙,没有她处理得好,可是我觉得她更应该先给她自己治疗一下。

“王国……”赶在他们说话之前,我迅速地说出口。与以往不同,干净利索地把自己此行的目的说得明明白白,就是觉得他们磨磨叽叽的很烦。还没等D开口,我就已经想走了。

“这样啊……”

结果这女人根本不理我,她的意思就是自己现在这样也帮不了我们什么,那你帮不了我们可就走了。结果每个人都是先生先生的,所有人都只想跟先生说话,这个普林斯顿,那个奈斯的,叫来叫去,烦死我了。真的烦死了。

啊,是啊,奈斯可是背叛者,你们现在这样可都多亏了他。

“奈斯,真的……不是你对不对?”

“……”

“奈斯,你就说不是你吧,求求你,就当骗我一次……”

我真是觉得他们磨磨唧唧的受不了了,就自己跑出来了,蹲在门口,结果眼泪就跑出来了。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VIII公主、预言与国王

没有找齐七骑士,身边只有一位,但我们还是要做该做的事情,就是拯救我的老父亲。一路上刮着黑风,树林是纯黑的,张牙舞爪,枝干扭曲着,像是恶梦里的妖魔,路途遥远,整个世界没有半点颜色,自从王国输掉战争后好像就一直是这样子了。

我感觉我们就是冲着世界末日去的,无论怎样都是个坏结局,看不到希望。我根本就不觉得能救到自己的父亲了,虽然脑子里,眼前,全是过去的美好,但是我根本不知道王国对我来说算是什么,人民又是什么,战争的输赢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可能只是自私地想把自己父亲救出来而已,就像普通人家的女儿一样,那些真正绝望的,受苦受难的人们可能信错了人。

——我才不是什么最后的希望。

当然我们到了王城,但帝国的军队早就把那围得水泄不通,结果我们还是被关进了大牢,在那里,有一副彩色的褂子,蜷缩在四方的一角——那是十年前的预言家。

十年前,预言家预言了我的死。将被刺死在王国最强的骑士手中。

为此王宫为之一颤,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说预言家是骗子,但是父亲却信了,他想要改变命运,保护自己最重要的女儿。

“你……你是……奈斯·普林斯顿!”

预言家认出我们,惊恐地向后退了退。

“你回来了!你来复仇了!”他惊叫道,接下来,预言家说出了十年前发生的一切。

而我,则想起了奈斯是谁。唯一我不该忘记的人。

十年前,我的死被预言。预言家认为预言不可被破解,违抗命运只会招来更惨痛的结果,父亲不信,预言家被赶出王宫,接下来保护公主的骑士们成了眼中钉。因为最强的骑士就在这里了,没有其他。虽然不知道是谁即将杀死自己心爱的小女儿,但是全部除掉就没有问题。国王疯了。

接下来,国王召来奈斯,谎称骑士内部有一个叛徒,颠覆王国罪,必须立即处死。

很难想象奈斯脸上的表情,很难想象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怀疑自己的部下,作为团长,他是何等震惊,何等惶恐,何等不愿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又如何内心无比抵触地一一找到他们,小心刺探,不得已地审问,然后带回王宫,他告诉他们不会有事,只要说实话就可以证明清白,可一到宫殿骑士就被押下,他告诫他们不要反抗,一定是有什么搞错了,可一被扣押就被拷打,施以残酷的刑罚,奈斯心痛,奈斯绝望,可他必须要找到背叛者,可自己的部下还在受苦,他不相信有人背叛,可渐渐地他已经成为大家口中的“背叛者”,可他知道,国王的命令不可叛逆,冤屈受折磨的骑士还会越来越多,“清白的”骑士在一个一个地减少,可自己却还要一个一个地去找到他们,去见他们,进行那段对话,然后“欺骗”,然后亲眼看着他们惊恐无知地,成为罪人,而这一切却都是自己的错,是他亲手亲自将他们一个个送进牢房的,但凡他不去找他们的话,但凡他一早就知道谁是叛徒的话……然而,果然叛徒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奈斯最后可能也猜测到骑士们最后的命运了,但是他没有办法,只能绝望地走下去,安静等待结局到来。当送走最后一位骑士之后,士兵将奈斯围住:“你已经没用了。”士兵身后的是冷漠的国王,只留下这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所以真正的叛徒,是国王。

奈斯已经看到自己的结局了,心甘情愿地受刑,但是在最后一刻,他决定不能让自己的骑士白白成为王国的牺牲品。所以他挣脱枷锁,炸毁牢狱,在那一晚逃了出来,趁国王还没有下令处死骑士,把他们一一救了出来,给他们下了最后的命令:“走,不要再回来!”可这时候他们都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根本就跑不远,可是奈斯根本不觉得自己还有活下去的价值,所以他留了下来,他放走了所有人,只有他自己留了下来,面对王国所有的士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然后一阵怒吼响起,双方厮杀在一起,士兵如海浪一般拍向他,无数支长枪将他戳起,照着皎洁的月光,举向半空……

当然,王室对外宣称的是另外一个版本。无关己事的国民还真以为最强的骑士谋划了一场叛乱,然后以颠覆王国罪被丢进了地牢,国王险中求胜,以少胜多,最后天下太平,面包还是那么贵,蔬菜水果也没有少,大家又过上了一如既往的日子。

而我那时又在做什么呢?愚蠢无知的我对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还和奈斯吵了一架,幼稚地和他闹脾气,原因是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就是那些稀疏平常的小事,鸡毛蒜皮又无关紧要,当时奈斯状况很差,骑士团状况很差,我却还悠哉悠哉地整日在花园里逛荡,赏花,晒太阳,还就在最后的那一天对奈斯说了那句话,那句最不该说的话:“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然后从第二天起,我就真的再也没见过奈斯了。我说的话成真了,从那一天起,我感觉生活少了些什么,才发觉到骑士们早就一个都不见了,花草黯然失色,阳光只显得刺眼,庭院丑陋不堪。

直到这一天我才发现,原来我最喜欢骑士们了。可在这之前我就只会和他们发脾气,仗着彼此身份不同,对他们呼来喝去……然后从这一天起我不再笑了,减少外出,把自己关在寝室中,独自望向窗外,经常一坐就是一天,度过孤独的每一天,直到逐渐忘却。后来王国沦陷了,长大成人的公主被关进地牢,可她却还厚颜无耻地想着要凭当年的骑士们救回自己邪恶无耻的老父亲。

我都在做些什么啊……

“你恨他吗?”我问。

他点头。

“你根本就不是来救他的对不对?”我哭了。

“我是来杀他的。”

于是最后我们见到了父亲。他被几名帝国的士兵坏笑着踹了进来,跌跌撞撞,狼狈不堪,还穿着他的那身袍子,金碧辉煌,可我眼中只看得到虚伪,然后他注意到了我,注意到我身旁的奈斯,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浑身打颤,猩红的魔力从奈斯身上升起,一缕一缕消散在空中,在狭窄的牢房中,那是复仇的颜色,父亲后退一步,跌倒在地,恐惧在他眼中翻滚,他求饶,疯狂地向后爬,嘴里念叨着悔恨和认错的句子,士兵们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我为自己的懦弱无知感到悲伤,泪水决堤,眼看着魔方阵红光大作,奈斯的手套刺穿胸膛,撕碎心脏,可是那只手贯穿的却是我……

我在最后一刻挡在父亲身前,就算是这样自私的父亲我也不愿失去,就让我最后再自私自利一次吧……

在这一刻我终于想起,那天生奈斯气的真正原因——那一天我过生日,王宫上下举国欢庆,我在花园里千甄万选,仔细剪下一朵玫瑰,想要在全国面前对你吐露真心,那么多年来我等待的就是这一天的到来,终于鼓起勇气,可你却说不能参加……

奈斯惊讶地望着我,悲伤地抱起我。可我却笑了,破涕为笑。

——对不起,奈斯。

最后能再见到你,记起你……死在你手中,你怀里……直到最后能在一起……真好……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