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愧疚,还是心虚?
当初他让琴雅暗中查探,琴雅告诉他,当年经事的人都被抹杀干净,无从查起,之后琴雅就被洛珣赐死,他只以为皇后和梦贵妃沆瀣一气,为了掩盖真相,才会杀人灭口。
而如今,当皇后殿空无一人,他终于可以派人搜查这里,这个梦贵妃和洛珣住过的地方。他以为这里一定藏着他一直想找到的罪证。
琴雅写的亲笔信重见天日,却是告诉他他的生母宁贵人并非无辜,因为先皇不举,他根本不可能是皇子,而梦贵妃只是在为了掩盖皇家丑闻才担了这恶毒的名声。
梦贵妃对父皇果然感情至深。不枉父皇不顾一切也要和她在一起,人人都知道,梦贵妃许佳梦原本和她的表哥洛常羽已经定了亲,双方家长也都预备给他们办婚事,只因为父皇去洛府的时候与她一见倾心,他们为了在一起,硬是把洛常羽说成了她的亲哥哥,抹掉了两人的婚约。
这么多年他一直恨错了人,梦贵妃是无辜的,洛珣更是可怜,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洛珣却要隐瞒这封书信呢?让他知道真相,难道不是更好吗?
他以为照顾洛雪是对洛珣的补偿,是对洛家的补偿,然而,洛雪是庶出的女儿,她对嫡出的洛珣的憎恨比他的想象要可怕得多,他也是庶出,有着悲惨的童年,所以为着这个也百般包容他。
谋害皇嗣,与人私通。他居然都没有责怪他,他一声一声地唤她,洛儿。
可是她从来不理会他这么叫她,因为她说,洛珣已经夺走了我的全部,连我的名字也要夺走吗?
珣乃美玉,价值连城,而我就是白雪一样不值钱的可以随意丢弃的东西吗?你的洛儿不是我,我也不会成为你的洛儿。
“姐姐真是善良,只是让她们不能怀孕,不像我,现在我拥有了姐姐的一切,我却要做姐姐也不能做的事,让她好好看看,后悔为你这种男人牺牲有多么不值。”
洛雪自尽的前一夜,她这样说。
“从小到大,什么都是洛珣的,就因为我是庶出的,就因为我是歌伎所生,我过着比下人还不如的生活,我受尽欺凌,可是洛常羽心里只有洛珣,从来没把我当做他的女儿,洛珣后来还被封了公主,洛珣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抢走你?那年我进宫去看她,看你和她谈笑晏晏,你见了我,却只是一句‘洛儿”这个宫女从前没见过,是新来的吗?“
寰宇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洛雪,即使后来洛雪告诉他是在她九岁的时候一次被赶出家门,寒冬雪地里,他救了她,可他还是没有记起来。
他对她来说可能就是生命中唯一的光明,可她在他心里,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没错,你只是个野种,要不是她看中你,你以为梦贵妃会放过你?梦贵妃要她嫁给你,控制你,保住洛家的地位,可是这个蠢女人居然为了成全你自己解决了自己。真是太可笑了!”
寰宇的手死掐着她的脖子,面部狰狞:”你这个毒妇!洛儿腹中还怀着我的骨肉,你怎么敢!“
“你的骨肉?你真的觉得这是你的骨肉吗?”
”你说什么?你还敢侮辱洛儿……他的手不觉增加了力度
她却丝毫不挣扎“你杀了我好了,我绝对不会告诉你真相的。”
他颓然地松开说,跪了下来,“求求你,告诉我,你知道什么……”
他是九五之尊,此刻却为了洛珣如此卑微地,只想知道她的真相,洛雪顿觉快意。
“哈哈哈哈!姐姐你看到了吗?”她仰天狂笑:“你冷落姐姐,可是洛常羽野心勃勃,早就想谋反,所以就逼迫她和一个宫外的男人借种,企图日后另立新帝。姐姐为了你,亲手,杀死了,她腹中还只有四个月大孩子。怎么样,是不是很痛啊!
洛珣不是一直向着洛家吗?为什么要为了保全他而自戕,为什么在知道他身世之后没有拿来威胁他,为什么要杀了奶娘和琴雅?
不对,有什么不对了。他的脑海里想起了一些恐怖的事情。
奶娘是从小跟着自己的,但琴雅确实自己得势之后从别的宫调过来的,那个时候奶娘说琴雅收到了苛待,三天两头都要挨打,是在……对了,是从梦贵妃的寝宫调过来的。
很多的线索连在一起想,原来,原来如此……
洛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明明知道他的刻意接近目的不纯,却还是无怨无悔爱他,明明知道他不是皇室血统,明明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多是假情假意,还要选择帮他。
她知道若他对她有一丝愧疚,就会舍不得除掉洛家,就无法稳住他的江山。她的嚣张、跋扈,是为了让他更恨她,杀奶娘和琴雅是为了除掉所有知道他身世的人。可还是在临终前告诉了他她的情意,为什么呢,也许只是不忍心他孤零零的在世上,不忍心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真心爱过他吧。可即使这样,她还有洛雪和洛常羽这两步棋,洛雪恨洛家,根本不承认自己是洛家人,一定会不惜一切打垮洛家。而洛常羽当年深爱梦贵妃,被先皇夺其所爱,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她早就知道,洛家一定会倒,阿宇一定会赢的。
洛雪也猜到了,所以她说,杀了我吧,如果你还爱洛儿。
如果从头来过,他会不会就可以和她相守到老呢?恐怕也是不行的吧,如果他不是皇子,他们不会相遇,如果他们相遇,如果他早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更不能放过洛家人,包括洛儿。如果她没有爱上他,没有选择帮他,那他恐怕早就死了。
要怪,只能怪洛珣是洛家的女儿,而他,虽然不是皇家血脉,却生在了帝王家。
他没得选择,她亦是。
洛家销声匿迹,他会是一个好皇帝,可是总有什么东西,他很早就失去了,而且永远都找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