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疯癫癫的张世德回家后,秀秀来到了狗娃家看望。
早晨,当秀秀走到狗娃家门口时,菊香走出门,见秀秀站在大门前,她亲热地拉起秀秀的手说道:“秀秀姐,你来啦。”
秀秀“嗯”了一声。
两个年龄不相上下的少女手拉着手向主窑走去。进了门,秀秀见狗娃和母亲都坐在炕头上,张世德躺在靠近窗台的半边炕上沉睡如泥。
屋子里的气氛沉闷凄凉,但张世德枕的绣花枕头却别具匠心。这是狗娃母亲闲暇的时候,用碎花布精心拼凑的枕头套。虽然都是些旧的碎布块,可经过狗娃母亲巧手裁剪和不露针脚地拼接缝制,再绣上花,这个枕头就与众不同了,显得格外别致,看起来就是一件难得的艺术品!
狗娃的母亲不但饭做得好,针线活在这十里八乡也是一绝,让当地的大姑娘小媳妇钦佩不已。
秀秀从小就喜欢这些五颜六色的香包、肚兜、鞋垫、枕头之类的绣花工艺品。看了这个绣花枕头,秀秀不仅连连赞叹,自己也想跟着狗娃的母亲学一些漂亮的针线活。
在西北黄土高原上,女人有一手漂亮的针线活和厨艺,那是很受年轻妇女崇拜和追捧的。
狗娃的母亲见秀秀盯着绣花枕头专注地看,就猜到了秀秀的心思,说道:“秀秀,你喜欢刺绣的话,大婶有时间教给你。”
秀秀点了点头,然后一回头,柳叶细眉下秋水一般深情的眼睛,快速地瞅了狗娃一眼,然后又羞怯地把头低下。秀秀两只小辫像一对玲珑的黑丝瓜,搭放在秀美的肩膀上。白嫩的脖颈从衣领里露出,如同新生的月牙,若隐若现。小小的鼻梁下有张小巧玲珑恰到好处的小嘴,齿白唇红,微微带着点儿浅浅的笑意。一身朴素得体的兰花上衣和毛蓝裤子穿在秀秀苗条的身上,如同一件精美的青花瓷瓶,古朴典雅。
狗娃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地看着秀秀,心生怜爱,一时看得出神。
狗娃的母亲已经看出了一些韵味,为了消除尴尬,便开口说道:“秀秀,你坐到炕沿上咱们说说话吧。”
秀秀面带羞涩,脸色微红,说道:“大婶您坐吧,我站在地上。”
狗娃的母亲对狗娃说道:“狗娃,你端个凳子,让秀秀坐着说话。”
狗娃好像从梦中惊醒,慌乱地说道:“秀秀,你坐到炕沿上说话吧,凳子腿坏了,还没空修呢。”
这时,菊香把秀秀向炕沿方向推了一把,笑着说道:“让你坐你就坐吧,到我家来还有啥不好意思的。”
秀秀拨了一下菊香的胳膊,甜甜地一笑,细言细语地说:“我真的不坐。”
狗娃的母亲又坐回炕沿,说道:“秀秀,你看你大叔这病,真让人发愁,这次要不是你爸帮忙,不知道你大叔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大婶,您别这么说,我爸也帮不了啥忙。这次我大叔走失,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把大叔看好才走丢的。”
狗娃的母亲宽慰着秀秀而指责着菊香:“这事不能怪你,都怪菊香,怎么能怪你呢?”
菊香听母亲埋怨自己,有些不高兴地嘟囔着个嘴,说道:“啥事出来都怪我。”
狗娃的母亲白了菊香一眼,说道:“都这么大的女子了,一点都不像秀秀一样懂事,说你两句,你就不高兴了?”
秀秀把头一转,面对狗娃说道:“狗娃哥,这事都怪我,那天我要是在家照顾大叔,不去沟里挑水,可能就不会发生这事。”说话时头上的两只辫子也跟着微微颤动,更显出一个青春少女的单纯可爱。
“这事不能怪你,都怪菊香这死女子,懒得啥事都干不好。”
菊香见哥哥又说自己,极不情愿地顶了一句:“我知道你们都看我不顺眼。”说着说着,一副生气的表情全都写在了脸上。
狗娃看了一眼安静熟睡的父亲,对母亲说道:“妈,我爸睡着了,也没啥事,现在山里的草都长出来了,我出去给奶羊割点草去。”
狗娃的母亲嗯了一声,接着说道:“你去吧,笼筐和镰刀都在边窑里。”
狗娃转身正要出门,秀秀赶紧说道:“狗娃哥,我也帮你割草去吧。”
秀秀说这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是哪来的这股勇气。要是在平常,她一定会羞得满脸通红。
“你不用去了,我一个人能行。”狗娃微微一笑,看了秀秀一眼。
菊香见秀秀要去割猪草,转怒为喜,说道:“秀秀姐,我也想和你一起去。”
狗娃的母亲见菊香乱参与,说道:“菊香,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家里的事多,你在家里给我帮忙,让你秀秀姐和你哥去。刚开春,山也绿了,就让你秀秀姐出去散散心。”
狗娃的母亲早就从心底里喜欢秀秀了,心里曾暗暗地想过,如果秀秀做了自家的儿媳妇,那该是多么好的事呢!
狗娃的母亲尽管想促成狗娃和秀秀的姻缘,但她担心秀秀有可能看不上自己的这个穷家。就是秀秀一心愿意嫁给狗娃,秀秀的父母也不一定会同意。她曾无数次翻来覆去地琢磨分析了这个事情的可能性。总之,从狗娃母亲内心的深处,她还是期望秀秀和狗娃这事能成。
尽管她从秀秀和狗娃之间微妙的眼神和对话,完全能感知到这对年轻人的爱意。可现实能不能圆了这个梦,她不得而知!
狗娃母亲的话让秀秀心中暗暗窃喜,而狗娃觉得当着母亲的面答应和秀秀一起进山,有些不好意思。嘴里虽然软绵绵地拒绝,可这心里却巴不得和秀秀赶紧出发。
可能女孩比男孩在情爱方面心思更加细腻和敏感。秀秀从这细微的变化中就感知到了狗娃哥已经同意让她一起去了。便高高兴兴地和狗娃一起出发了。
狗娃和秀秀两人各自拿了个笼,又各自拿了一把镰刀,边走边玩着进山了。出了门,只见路边鹅黄嫩绿的小草已经露出了地面,靠阳面的旮旯里,小草已经长得非常茂盛了。新绿的柳树上,小鸟在欢快地辗转翻飞,啾啾鸣叫。这一
切都宣告着黄土高原漫长而寒冷的冬天早已经过去,真正的春天已经到来。
到了山畔放眼一看,阳面山上的杏花已经开放,一树一树的花朵,像一堆堆白雪点缀在山坡上。花蕊中散发出的香气溢满山沟。红白相间的花蕾像少女的春心布满枝干。小河沟里的溪水从沟掌的泉眼里不停地冒出来,沿着沟底汩汩地唱个不停。山里很静,这细小的溪水声一到山边沟畔就能听得一清二楚,像轻弹的琴弦叮咚作响。秀秀和狗娃沐浴在和煦的春光里,心都醉了。秀秀情不自禁地唱起山歌:
正月一个正月正,
百草芽儿往上生,
天凭上日月呀,
人凭上心呀,
哪哈咿呀哈。
二月一个龙抬头,
各沟小岔水长流,
手牵妹妹纤纤手呀,
龙凤戏珠河边走呀。
哪哈咿呀哈。
三月一个三月三,
桃花未开杏花暖,
我和妹妹面对面呀,
蜜蜂花心上旋呀。
哪哈咿呀哈。
四月一个四月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