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娃进山,他一路走一路打听着去往野狐沟的路径,他翻山越岭,不辞劳苦地按师傅给他指定的路线向后山进发。看见有冒烟的地方就凑过去打问看有没有人家干土活。他身无分文,和个讨饭的没有啥两样,也不怕人偷,更不怕人抢,走村串户,有啥活就干啥活。渴了给人家要点水喝,饿了啃自己带的黑窝窝头。
身上带的二十个高粱面窝窝头,他已经吃了一半,有七八个还背在提包里,大冷天已经冻得硬邦邦的了,像是结了冰的驴粪蛋,成了一个冰疙瘩。
尽管狗娃还不知道到后山会是什么情况,去了能不能找上活路,能不能挣上钱,现在他已经走出来了,就不能再回去,要是回家,也和等死一样。
狗娃想起母亲那无奈的表情,想起弟弟妹妹渴望吃上一顿饱饭的眼神,想起父亲被人逼疯遭到村里人嘲笑的怪相。他破釜沉舟,咬紧牙关继续前行。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狗娃需要赶紧找个人家住下。他从一个山头望见对面山上有一户人家已经开始做晚饭了,炊烟像一把巨大的伞,从一个山窝窝里升上了山顶,然后在山顶慢慢散开,被夕阳染上红晕,镶上金边,显得格外壮观。
他迈开双脚快步下山,然后又顺着一条羊肠小道绕过一道梁,走到了山里人下沟挑水踏出的一条小土路上。顺着这条道,他一直走到这户人家门前。在门前稍作停顿,歇了一口气后,他大着胆子喊了两声:“哎!家里有人吗,家里有人吗?”
尽管没有人回应,但有人已经把门打开了。一个六十多岁佝偻着身子的老汉把头探出大门口问:“你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你?”
狗娃自我介绍道:“我是一个过路的,眼看天黑了,没有地方住,能不能晚上在您老人家家里借宿一晚。”
“喔,你原来是个过路的,想在我家住?”狗娃点了点头。
山里的庄稼人善良朴实,也没有啥戒心。老汉友善地把狗娃领到了窑里,两个人坐在炕沿上聊起了家常。
这个老汉姓刘,生了五个儿子,没有姑娘。全家七口人,就老汉的老伴是个女人,其他都是男人。
在这个阳盛阴衰的家庭里,大儿子都过了四十,至今还没有说上个媳妇。至于后面的几个儿子,还都跟在后面排队等候。
后山地区的人家,除了家里有点粮和吃水离沟渠近点外,其他条件都是非常艰苦的。交通不便,和外界来往更少,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基本上都不清楚。就是山里人家的女孩,都不愿意嫁到这深山沟里来。
刘老汉这几年为五个儿子的婚事也没有少张罗。光给这几个孩子介绍对象来看家道,请吃饭就管待了不少回,可媳妇没说成一个。
刘老汉给狗娃讲述:“这几年除了口粮以外基本上没有收入,眼看这一堆娃娃都变成了小老头,最小的儿子都二十六岁了,早该成家了,可这老大还没找上,后面的孩子就别提了。”
刘老汉和狗娃说起这些,眼泪竟然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狗娃安慰刘老汉:“大叔,您不要太伤心,这事得慢慢地来,着急也没有办法。”
刘老汉唠唠叨叨地说道:“这几年也想把地方收拾收拾。几个儿子都大了,有力气,新窑洞都挖好了,就是没有钱,还找不见土匠。至今还是个毛坯窑,人也住不进去。你说谁家姑娘能看上咱这个家呀。”
狗娃顿时心里一亮,赶紧接上话茬,说:“大叔,我就是个土匠。您要想收拾地方,我给您收拾,我这次出来就是干土活的。”
刘老汉做梦也没有想到今天碰巧遇上了土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