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目前的形象活像个野人,所以饱食的午后我毫不犹豫同意了她在湖里洗澡的请求,并且保证不会有别人看见,但我当然不算别人了。
她很利索地在脱掉脏兮兮破烂的衣服,一丝不挂地跳进湖里,我并没有看她,但惊讶于她貌似对我少了些顾忌。记得之前那一个月里,她也是洗过几次澡,虽然她大多时候都是一副淡漠的表情,但每次脱衣服入水的时候都会看着我,或许是警备,或许是羞涩,但对我来说人都是父的产物,也就像我的物品一样,哪怕眼睛直盯盯地看着那副毫无发育的瘦弱的身体也毫无多余的想法,更何况这是个九岁的小孩,但既然她顾忌,那我就尽量不正眼瞧她,顶多用余光扫一下罢了。她洗得很快,洗完就用旧衣服擦干身体,然后穿上换洗衣物,再把旧衣服洗干净,然后就上路了。她第一次洗完澡问用不用洗我的衣服,我当然是拒绝,因为人子不需要换衣服。我想的话可以让衣服永远保持整洁。
这次洗澡她却洗了很长时间,或许是这次比之前脏得太多了,或许是对我放下戒备了,我用余光能看出她很悠闲地在水里浸泡着,时而飘浮时而仰泳,哪里是洗澡,就是避暑。
“您从来不用洗澡吗?”
“不用。”
她竟然在洗澡的时候跟我说话了,我依旧是避免看她。
喀拉一声,出水的声音,她赤条条地从水里出来了,捧着那身脏破的衣服,竟然径直走近我的眼前,我连余光也不敢看她,扭过头去。
“这身衣服貌似真的不能穿了,穿上的话身子的一半都会露出来······您能赐予一下神迹吗?”
我伸出手,她把那团带有体温的我可以称为破布的衣服递给我。
下一秒,衣服恢复如初,完整洁净。
“谢谢您!”
她感激地拿过衣服,就在我身边穿上,穿好后我才扭头看她,她确实是漂亮,头发更长了,披散在身后,洗白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更白了,她大大的深蓝色眼睛含笑地看着我,轻盈的身体转了个圈,向我郑重鞠了一躬。
“谢谢您的赏赐!”
“你貌似开朗了一些。”
“在您面前是这样的。”
“为什么在别人面前不这样?”
“因为别人是别人,您是您。”
“这是你内心的真实表达吗?”
“您认为我是在表演吗?”
我颇有些感动。
“为什么我能收获你的感情?”
“您的话就不奇怪了吧。”
是啊,我的话就不奇怪了。
在快要饿死的人面前施展貌似无所不能的神迹,很容易获得他们的青睐乃至崇拜吧。
但是······
“但是,不是因为您的神迹我才跟随您的,是您的为人吸引我。”
她仿佛看见了我在想什么。
呵呵,我的为人?如果不是有神迹在身,我又会是怎样的为人?和要生吃她的普通男人无异吧,或者我早已经被吃了。她说吸引她的是我的为人,或许是那种从容不迫,或许是那种藐视万物,实际上还是赖我的神迹所赐。如果没有神迹在身,如果我不是人子,只是饿殍中的一员,我们或许不会相遇,我或许会参与到抢夺她吃她的队列,那时候她对我会是什么眼神呢?就是她一直以来那种漠然的蔑视的眼神吧,那种眼神不是装出来吓唬人的,就是内心的真实写照。
那么她现在对我含笑的脉脉的眼神也让我感到厌烦了,虽然这也是她的真实情感。
“为什么我能获得你的青睐,别人不行?”
“······”
她呆了一下,似乎感觉这个问题过于愚蠢。
“你势必经历过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我又何必知道呢?”
我实际上是对自己说的。
实在没必要去探究九岁小孩的想法,父创造的人是在他的智慧范围内,那也必然在我的智慧内。我了解与否,在我的一念之间罢了。
我躺在草地上,让风吹拂我,草屑在我脸边飞扬。丰识趣地折下一串带树叶的树枝放在我额前遮阳,闭上眼睛,不知道何去何从。
“丰?”
“嗯?”
“你想去哪?”
“您去哪我就去哪。”
“我不知道去哪。”
“我也不知道,但跟着你就行了。”
“你跟着我,我跟着谁呢?从来没见过的父吗。”
我闭着眼睛,喃喃地。
“丰。”
“嗯?”
“回去看看父母姐妹吧,我一块。”
“······他们已经死了吧。”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