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蟜恼羞成怒,好不容易摆脱身边的侍从,刚成功了第一步,居然这么快就折戟沉沙了。他别过脸不愿意看子方,但站在高空中又比想象的骇人不少,只能尴尬地抓住子方的衣服,让自己不至于掉下去。
“公子为什么想出宫呢?是宫里的人没有照顾好您吗?”
“宫里我都玩腻了,那些人太无聊了。”
虽然因为这个倒霉弟弟,赵政几次被人暗害,但毕竟先王子嗣不多,活下来的就更少,赵政并未苛待他,甚至还有些纵容。
不过成蟜想要出宫的愿望却被断然否决了,亲爱的王兄冷着脸把他赶出了章台宫,让他回去好好跟着师傅学文习武。
“难道宫外就会比宫里好吗?在宫里,下过雨之后,石台玉阶仍然可以行走,您的鞋面不会溅上一点泥;但是出了宫,现在路上可是泥泞难行,您走几步路,鞋子就得陷到污泥里,到时候只能光着脚丫提着鞋走,脚底说不定都得被粗粝的石块划破。”
“这算什么,我才不怕呢。”
“好吧,姑且算您平平安安出了宫,但是您身上带钱了吗?怎么吃饭,去哪儿休息呢?遇上坏人怎么办呢?您打得过他们吗?”
成蟜面色犹疑,却仍然嘴硬:“我就是想去玩嘛,干嘛拦着我不让我走。”
“公子若只是想去宫外看看,倒是未尝不可,臣有一计,可以让大王同意。”
“你有什么办法?”
子方神秘地笑笑,示意他附耳来听。
当日,秦王用晚膳时,收到了来自倒霉弟弟的关怀——一碗白水,准确地说,里面还飘着几颗粟米粒,这不知哪来的破碗已经被磕破了边沿,看起来寒酸极了。
“怎么,有人不给你饭吃么,找寡人要饭来了?”
成蟜讨好地帮他捶背,故作深沉地说:“王兄,我知道自己以前太淘气了,而且久居深宫之中,不知民间疾苦。今日听了师傅的劝告,觉得十分有道理,臣弟没有什么功劳,却住着豪华的宫殿,享受着锦衣华食,实在应该羞愧万分。”
“所以呢?”
“臣弟实在觉得,自己见识浅薄,愧为一国公子,这样下去难以担当大任。求王兄让臣弟出宫见识民间疾苦,长长见识,不当一个只享受百姓奉养的蠹虫。”
赵政思索片刻,问道:“你真的那么想出去?”
成蟜疯狂点头。
“好吧,那寡人就废你为庶人,你以后就出去住吧,不要再回来了。”
“不要啊王兄!”成蟜搂着他的胳膊求饶:“我错了,不要把我赶出去啊——”
赵政哼了一声,继续道:“你不是想体验民间疾苦吗?知道一件事并不难,真正难的是去做。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这句话师傅教过你吧?我看你就是图个新鲜,真正出去了,待不过半天就会嚷嚷着回来。”
“你们怎么都这么说。”成蟜小声嘟囔了一句,接着说:“其实我也不止是想去玩。他们都说王兄从小历经磨难,所以现在才这么厉害,我不敢比过王兄,但也想有朝一日能为大秦建功立业。”
“有什么不敢的,你若是能青出于蓝胜于蓝,我欣慰还来不及。”赵政笑笑,不过一脸“你赢得过寡人才怪”的表情。
“我听说王兄在我这个年纪,已经为大秦立功了,蒙骜将军还夸过您。”
“那不是我的功劳。”成蟜提到的大概是山村那件事,但那功劳的确不应该归属于自己。赵政闭上眼睛,陷入回忆一般:“那是子方的功劳,是他救了我,也是他安排了人去救那个村子,我做的只是提了一个建议,并且活下来。”
“你知道吗?其实活下来很不容易,现在到处都是干戈,像你这样年纪的孩子,甚至可以被送去打仗。我虽然也期望你以后能有所作为,但更希望你平安活着。”
“王兄,我知道了。”成蟜声音闷闷的,丧气了一会,又贴上赵政的肩膀,问道:“子方到底是什么人啊?他怎么这么厉害。”
“寡人新封的中郎。怎么,你见过他了?”
成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啊,其实刚才我说的话也是他教给我的,他还跟我说能成功呢……”
看起来确实像子方能干出来的事,赵政喝了一口弟弟煮出来的白水,皱眉道:“这是什么水?”
“雨水,子方说这是上天所赐,今年多旱,百姓们都渴望着雨水。”成蟜仰头回想着,“对,他应该是这么说的。”
“王兄,子方看起来会武功,也懂很多诗书,您让他换了我原来的师傅怎么样?”成蟜高兴地想着,子方比那些老头好玩得多,用来陪自己玩真是再好不过了。
赵政面无表情:“那你再给我找个中郎吗?”
笑话,自己当年都没有这个待遇,你说要就把人给你了?
“算了,寡人许你出宫,不过只能去一天,寡人会找些得力的人跟着你。”看他哭丧着脸,赵政不由放软了态度,摸了摸他的头:“出去看看也好,让你知道什么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谢谢王兄!”成蟜登时亮了眼睛,继续得寸进尺:“那能让子方陪我去吗?”
“……你自己去问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