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的感觉是怎样的呢?
满足?
安心?
喜悦?
对余无悦来说,饱腹所带来的感觉总结下来只能用茫然来形容。
那是一种如同瞎子骤然间重获了光明,游鱼遨游于天际,夏虫骤遇霜雪···
就像是第一次知晓真实为何物的茫然与···恐惧!
可随之而来的,则是一个绵软却无垠的喜悦,并不强烈,却回味无穷。
开心!
当所有的迷茫与恐惧都随着名为真实的佐料而愈发醇香,前所未有的喜悦便从心中不断涌出。
开心,真的很开心啊。
一直以来挤压下的压力,以及因为诸事不顺所导致的郁结,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发自内心的喜悦。
不再是那种自欺欺人的把戏,也不需要故作安慰的瞻前顾后。
那过往遮遮掩掩后经由自己一手操办后的偶戏,在这胸膛鲜血嘭涌时溅起的不甘,在这明明竭力挣扎却不断绵软最后坠前···
一切都变得何其可笑。
这种连不甘的苦涩都尚未散去,便已在恍惚之中从云间落下,无力坠落的感觉,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余无悦甚至后悔起自己为什么要顾及良多,以至于没能真正的切身体会这一切。
虽然依然压制了实力,虽然因为种种缘故保留了太多手段,虽然是因为大意···
不,到不如说就是因为大意,以及这各种各样糟糕现况的干扰与阻碍,在最后的那一刻余无悦才可以心安理得的说出自己已经竭尽全力。
是彻头彻尾的失败,先不提自逃亡以来那简直就是儿戏一般的拙劣表演,就算是以往自己那精心策划并一丝不苟的完成的戏剧所带来的冲击感,也远远比不过这实际只发生在不到一秒之内那翻天覆地的即兴表演。
不,不是表演,这不过是不甘余韵下的自欺欺人,应该说这就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败北。
直到彻底瘫倒在滚烫的地面上,感受着‘浑身’上下传来的虚弱,余无悦这才如此切实的体会到这一事实。
而后,便是那如同甘泉一般不断涌出的喜悦。
面对着不同以往并不具备冲击性,却仿佛春雨润物一般平淡却真切的满足感,原本还如同石板烤肉一般躺倒的余无悦,最终奇迹般的再次拖动起了自己那仿佛下一刻就会散架的‘身体’。
无视了那烦人的令牌连续不断的疯狂震颤,也没有理会远处少女那无奈的叹息。
这不是因为那喜欢使唤后辈的严酷前辈的请求,只是因为自己想做,所以便做到了。
起身,掏出了曾经提炼自类似芦荟一般有着强愈合药效之物的药液,在挽救了这个各种意义上都让自己咬牙切齿的家伙后,认赌服输的余无悦便以败者的身份退场了。
只是,当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之上后,依然堕落为失败者的余无悦在面对着四周那若有若无的窥视时,那无尽的满足之中又诞生出了一丝不耐。
余无悦本以为面对这些无趣的目光时,自己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就亦如往常那般。
但事实证明,余无悦错了。
那与往常无二的目光,此刻却不知为何变得如此刺骨,一种同样是余无悦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接踵而来,是一种很难用言语明说的感觉,或者说是一种极其强烈的缺憾感。
欣喜和满足感并未消退,但随着他人的目光,那种缺憾感却也愈演愈烈。
是啊,从云端跌落的感觉已经前所未有的被满足,可是于黑暗中仰望群峰时的悸动,却也因此彻底沸腾!
很害怕!
本打算稍稍休息片刻,至少合理的恢复一下自己‘透支’严重的灵力后,再登台继续接下来的计划随即便被这漆黑的火焰所吞噬。
随即,一个连站立都需要使出浑身解数的身影,便这样理所当然的出现在了万众瞩目的擂台之上。
‘应该···是没机会了吧?’
直到踏上了擂台,伤痕累累的余无悦的思绪却还停留在之前败北的回响之中。
回想着过往的一切,除了那再也没有机会再达成的约战,自己所有经历过的败北都是如同戏剧一般的舞蹈,而自己则是那个永远只有三分钟热度的导演。
所有重回神坛的戏码?
呵,不过是饭后出门遛个弯就回家的小把戏罢了。
好怕呀,真的好怕···
可我在怕什么呢?
怕错过了这样的机会,再也无法重现这样的失败吗?
怕自己从此之后再也寻不回那自欺欺人时的小小幸福吗?
所以,要欺骗自己,说服自己此前的失败也不过是一个下意识下所构筑的‘偶戏’,以此来换回以往的安心吗?
‘谎言’
是啊,这就是谎言,我怕的不是这个···
我现在怕的是··
‘赢不回来啊!!!’
这种头一次生出了或许自己之前应该在多多练习一下剑术的遗憾,这种不甘···
我不服啊!!!
伴随着无声的咆哮,只是稍稍回复了不到十分之一的灵力的付伯乐,便再一次飞扬跋扈的登场了。
感受着身躯的空虚,原本连让自己侧身资格都没有的攻击,现在却必须竭尽所能的斗转腾挪。
这一刻,立场仿佛倒转了,因为大意与傲慢而被打断了翅膀,最终坠落为了谷地之蛙的余无悦只能竭尽所能的苟延残喘,而原本不堪一击的走禽却变得如此高不可攀。
可恨啊,这真是可恨啊!
太棒了,这真是最棒了啊!
身处于绝壁低谷的余无悦狼狈不堪的仰着头,那飞扬跋扈的面具此刻早就随着狼狈的翻滚而碎裂一地,露出的是一副憧憬与渴求的笑容。
带着纯粹的憧憬与渴求仰视着那当空的身影,余无悦笑得前仰后合。
轮回开始了,那么,现在的自己···是挑战者?
咕噜噜~
饥饿回来了,伴随着那无与伦比的饱腹感,史无前例的饥渴与贪婪,涌了上来。
余无悦知道,这是名为赢的渴求,自己的第二个胃真尖叫着渴求着血食!
艰难的吮吸了一下那炽热到让气管都火辣辣疼痛的空气,终于理清了一切的余无悦弓身开始微微蓄力,亦如那山涧中即将奔袭飞鸟的孤狼。
那么,就让这一切重新开始吧!
···
“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在躲?你那目空一切的傲慢到哪去了?”
此刻驾着火云的久攻不下的谢宝光正嗤笑着面前的猎物,但不同于他言语中的傲慢与嘲弄,或许只有他本人才知道自己此刻那愈积愈深的恐惧。
为此,他当然不会放过哪怕一丝增能添胜率的手段,而这嘲弄显然就是最直接的一种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