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之艺回到宿舍才想起来徐子芸在食堂等她,她发了条信息便躺下了,床边洁白的墙壁让她稍稍回过神,“真糟糕。”她想起刚刚的情况又是一阵后悔,直到徐子芸带饭回来她才坐起来。徐子芸看到她这样还是没有问什么,在宴之艺看来,她不过刚好和陆时忱是同学,陆时忱刚好和她提过宴之艺,而她,刚好是个捡到宴之艺的好心人。如果不是路上遇到夏阳,徐子芸也不会想到陆时忱会作为“交换生”来这里,更不会想到正好会让宴之艺碰到,饭后,徐子芸狠狠心,还是向夏阳要了陆班长的联系方式,尽管她很讨厌这个人,可是看到宴之艺一有时间就发呆她就不忍心,犹豫许久,她还是给陆时忱发了条短信,然后拉着宴之艺去了游乐园。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徐子芸在前带路,宴之艺在后面跟着,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就像什么也留不住她一样。
等到傍晚,陆时忱才加了宴之艺的微信,“交换生”的课并不多,他有很多时间可以联系宴之艺,可是他的小一现在有点怕他,准确说,是抗拒,就像小学刚回去的那段时间,她又缩回了壳里,只是这次,又加了一层外衣。宴之艺许是在忙,过了许久才同意,他喊了句“小一”,他问能不能打电话,宴之艺很快就拨来了电话。“小一,我想看月亮,晚上你忙吗?”那边沉默两分钟才说“不忙”。徐子芸的父母来了,可能很晚才回学校就先让宴之艺回来了。她想见陆时忱可是又不敢见,就慢吞吞地往回走着,陆时忱没有挂掉电话也没有再说话,她就一直走到小喷泉边,耳边才传来陆时忱的声音,他说“小一,往左看。”一如当年,她坐在秋千上,陆时忱说“小一小一,往左看。”宴之艺突然觉得胸口很闷,心脏角边的位置很疼很疼,她想哭又硬生生忍了回去,直到陆时忱走过来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才回过神。天已经黑了,路灯也都亮了起来,她仍然没有抬头看陆时忱,他们两个就这样肩并肩一小步一小步地走着。
“小一,高考之后我回去找你了。”陆时忱顿了一下,说:“但是没找到。”宴之艺愣住了,原来他也找过她,他只说自己“没找到”吗?没有说她走了,也没有说她不告而别,好像只是他没有找到而已,宴之艺不自觉又攥紧了手指,“没事,你不想说就不说,听我说可以吗?”陆时忱又轻轻拍拍她的头,她点了点头说了句“嗯。”“高考结束那天晚上我聚会回家之后,给你打了电话,没人接,我以为那天你休息得早,本来那段时间就准备回去也没多想,但是第二天我还是打不通电话,信息也没有回,我就想着一个人先回去吧,那天晚上到了才发现,已经没人了。”陆时忱说着又摸出两块儿奶糖,都给了宴之艺,“外婆告诉我,你们出车祸了……”
陆时忱想到那天的情况,仍然会有一种无力感,那天晚上,他刚到楼下,外公外婆就出来接他了,直到回到家门口,他敲了敲隔壁的门,外婆才叹了口气告诉他:“唉!老宴他们前段时间出车祸了,所幸,没什么大问题。”他愣住了,反应了好久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外婆又拍拍他的背说:“放心,都没什么事儿,前两天老宴的闺女回来收拾东西,我和你外公问问情况,那孩子说准备让他们转院,虽然没什么大事儿,但是年纪大了,身子骨不行了,还是得靠人照顾,想让老宴他们两口搬走,唉!只是可怜小宴了,考试都耽搁了,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和自己孩子也差不多……”那晚外婆拉着他说了一堆话,他都没怎么听进去,唯一记着的就只有:宴之艺没有参加高考、宴之艺又走了、他找不到宴之艺了。他满心欢喜的想法和计划,只迎来了一扇紧闭的门。
那天他浑浑噩噩地看了一晚上的天花板,第二天才想起来问宴之艺爷爷奶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宴之艺的姑姑,她说宴之艺去洱城散心了,她哪有自己离开过家,她又怎么可能一个人去散心,这种情况她怎么可以一个人,但是好像没人觉得有问题,没人会不放心,除了陆时忱,他又想起高考结束那天下午宴之艺的电话,她好像情绪不对,可是他当时在做什么呢?他在参加同学聚会,他在听别人的表白,他明明听出来了不对劲,他明明想听宴之艺闹脾气,他明明...可他还是放纵了自己。得知宴之艺去洱城那天他就订了最近的票赶回去,结果还是,两场空,洱城没有遇到宴之艺,绵城也没有她的踪迹。他再次拨了宴之艺的号码,仍然无人接听,他又联系了宴之艺的姑姑,姑姑告诉他宴之艺又去小姨家了,宴之艺准备复读了,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宴之艺在哪所城市,也不知道在哪个学校,他问了小姨的联系方式,可是对方告诉他宴之艺状态不太好,告诉他不希望任何人影响宴之艺,他原来是可以说出某些话的,可是“影响”两个字把他的勇气揪了出来,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呢?他以为他可以帮宴之艺就可以了吗?他不也把宴之艺的支柱丢掉了吗?他所有的以为都见不得光,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能击垮。
“后来,再给你小姨打电话就没人接通了。”陆时忱说到这呼出一口气,好像把这几年老鼠般的浊气都呼了出来。尽管陆时忱略去了一些不太好的情况,但是宴之艺还是没有忍住,在听到这句话后,眼泪还是涌出来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掉过泪了,上一次哭还是爷爷在手术室奶奶昏迷而她只需要输液时,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还是败给了陆时忱。
“不过幸好,我还是找到你了。”陆时忱说着又抽出纸巾给她擦眼泪,尽管她低着头,尽管她没有出声,陆时忱还是可以把握好她的眼泪,“所以小一,我们还能一起吃蛋糕吗?”宴之艺猛地抬起头,陆时忱的眼眶也发红得厉害。路灯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风吹来,影子也不会散。“嗯。”良久,宴之艺带有鼻音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