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经历了多少难熬的夜，女娲终于看到了希望，实验室爆发出掌声，接着有人啜泣，有人疯狂的亲吻实验器材，有人躺在地上，摆出“大”字。高行健、安平、江从吾头抵着头，张开双臂搭在彼此肩头，江从吾分明听到大师兄在笑，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的泪痕如此清晰。

江从吾带着样品到东岳研究院做最后数据检测，安平赶着写论文，高行健去专利部门跑申请。

东岳封了整层检测室给江从吾使用，院长、顾教授、付教授亲自到场观摩第一批温室超导材料的验证实验，玻璃隔离板后，站着夸父、伏羲计划的负责人。一块正方体材料悬浮起来后，院长站起来了，顾教授拄着拐杖，蹒跚地往悬浮的正方体走去，付教授目不转睛地盯着新材料。

研究员一再确认数据后，报出论证结果的声音微微发颤，“电阻极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抗磁性稳定，新材料看起来很像二类超导体在混合态下出现磁通钉闸，表现出来的稳定的悬浮。”

“成了，成了。”院长和顾教授四手交叠在一起。

江从吾冷静地说：“我们还做了升级版。”

众人惊愕，江从吾苦笑道：“我几乎拿女娲的生死在赌，不搞出些名堂，大师兄要吃人的。”

顾教授惊呼道：“老头子入土前，还能见到划时代的突破，死亦瞑目。”

江从吾更换了另一种材料，说：“加大电流。”

操作员加大了电流，江从吾说：“继续加大，再加，再加。”

业内三位大佬走到数据检测屏幕前，院长背着手，躬身凝视屏幕上的数据，付教授凑近读取数据，顾教授推推眼镜说：“材料的临界电流密度如此高，已经可以运用到很多领域了。”

江从吾补充道：“材料成分稍加调整，能呈现高硬度或强韧性的特点，有很好理化特性，易加工成型，适用于强电强磁领域。就是有点贵，还不能量产，暂时无法商业化。”

实验室响起掌声，顾教授的手微微颤抖，哽咽道：“好样的，白薇泉下有知，可瞑目。”

付教授仰头，想要抑制泪水溢出眼眶，感叹：“几代人的心血，不计得失地付出，几十年了，今天终于有了结果。”

院长说：“数据打印出来，科技部门的领导们一直等着，我去汇报。让柳秘订最好的酒店，给你们庆功。”

江从吾揉揉眼睛，“我能回去补个觉吗？实在支撑不住了。”

院长欣然同意：“可以，可以，你什么时候睡饱了，我们再庆祝。”

江从吾睡得不省人事，吴姐见她一时半会儿醒不了，锁上宿舍门，去找宿管取快递包裹，顺便报修空调，最近空调总坏。宿管处的值班人员告诉吴姐，天气炎热，空调能耗大，高频使用，好多宿舍都在报修，要一个个排。

吴姐等着取包裹的空闲，随意地问：“几天能修好，宿舍号306。”

宿管阿姨看了一眼吴姐，“306啊，我尽快派人维修过去。但是维修师傅病了两个，新招的师傅昨天才到，手脚没老师傅麻利。”

吴姐想起自己出电梯时，的确碰到个生面孔，身着维修制服进入电梯，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跟宿管说：“马上通知保卫科，到306，必要时报警。”

宿管没反应过来，吴姐已经冲向步梯，消失在楼梯口。吴姐跑回宿舍，发现门外毫无异常，掏出钥匙开锁，却怎么也打不开，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脱下衬衣包住右手，敲碎门上方的磨砂玻璃窗，踩着门把手透过破损的窗户往里张望，江从吾依旧躺在床上，吴姐心里稍安，但一股似有似无的独特味道让她心里一颤，她大声疾呼：“江从吾，醒醒，从吾，快醒醒。”

谢天谢地，江从吾动了一下，翻了个身，看样子正要坐起来，吴姐暴吼：“躺好，头往十点钟方向移动。”

江从吾觉得脑袋昏沉沉的，还是努力执行吴姐的命令。就在她脑袋偏向一侧的瞬间，一枚三角形的玻璃碎片从她耳边擦过，“从吾，从床尾下来，快，不要碰任何东西。”

江从吾觉得浑身有些酸痛，像被人暴揍了一通，勉力撑着跳下床，她回头看了一眼，一只金色蜘蛛在地上蠕动，旁边是断裂的步足、碎裂的玻璃茬。吴姐看到金色蜘蛛从中央空调出风口陆续爬出，命令江从吾远离出风口。江从吾踉踉跄跄挪到门口，不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打开门锁，直到校保卫科来人，用专业器械破门。

吴姐第一个冲进宿舍，用防暴钢叉挑开离江从吾只有一步之遥的蜘蛛，她抓起衣架上的黑色衬衫，拉着江从吾迅速离开现场。保卫科长是退伍军人，他通过吴姐的身手、行事风格，大概猜到她从何而来，能配备如此素质的贴身保镖，刚被解救出来的年轻姑娘绝不是普通科研人员。

保卫科长正要安排人手送两人离开，江从吾突然狂奔向电梯，估摸着要等很久，又往步梯间折返，吴姐紧随其后，科长也派了两个得力的安保人员跟上去了。

吴姐很快追上江从吾，“是要去检验室？”

“我去看看才安心。”

吴姐边跑边打了通电话，刚到实验楼下，滚滚黑烟从七楼的窗户飘出，保安奋力疏散人群，江从吾却逆行而上，被保安拦住，死活不放她进楼，吴姐死死扣住江从吾的手腕往空旷处拖拽，确保两人安全后，吴姐抬头估算着火点位置，轻轻叹口气，江从吾跌坐到地上，仰头望着滚滚浓烟，满眼地绝望。众人都在逃离火场，一个精壮的男人逆行而来，四处搜寻，像是在找人，他的目光锁定在穿着黑衬衫、浅蓝睡裤的女孩儿身上，他奔过去，急切地呼唤：“小五，，小五。”

江从吾转身看见男子的瞬间，泪水夺眶而出，她像只小猫般扑进男子怀中，呜咽不止，肩头起起伏伏地耸动。

男子把蛋糕盒递给吴姐，双臂拥着江从吾，轻声安抚：“不怕，不怕，哥来了。”

跟随人群涌出的裴安诺瞥见狼狈的江从吾，没来及说句话，便被人流拥着往安全地带疏散。

两天前还满面喜色的院长，此刻，脸色凝重地接受警方询问，来问询做笔录的并不是他熟悉的派出所所长，而是经验老道的市经侦队队长。院长把江从吾来东岳做检测的情况，剧毒蜘蛛的踪迹，以及放有保险柜的检测室起火缘由细细讲完，除了新材料涉密部分不能讲，所有情况都事无巨细地和盘托出。

江从吾趴在床上，盯着被高温烘烤成扭曲状的新材料，眉头紧蹙。两天前，她觉得自己身处云端，不过几十个小时，便跌落到地狱。研究院给她换了新宿舍，她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不见人。

顾教授得知新材料被损毁，一时激愤，气得晕厥过去，被120接走。

白如冰赶来时，年轻男子正苦劝江从吾喝几口粥，白如冰走进宿舍，轻声问：“还是不吃不喝？”

男子点头，“加上她昏睡的日子，好几日没吃东西了，人瘦了一大圈。”

白如冰说：“为安，你去休息，我跟她聊聊。”

男子离开时，轻轻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