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罗飞不再啰嗦，老布对死丹下了令:

“把肚子打开，让我们进去。”

地面开始振动咕咚声，一个四平方米的大洞凹陷而成，罗飞跟着老布跳了进去。

罗飞第一次进去咕咚怪的地下身体，他本来以为里面会又湿又黏，弥漫着恶心的酸臭味，可出人意料的是这地下空间干净得出奇，没有任何刺鼻的甚至是异样的味道，好像身处一个地窖里，周围是浅灰色的岩壁，似乎还融着淡淡的血红色。

“那个干净货呢？”

罗飞扫了咕咚怪的地下身体一圈也没看到任何其它东西，只有他和老布两个人。

“你不用管。”

死丹的眼睛从洞的边缘滚了下来，一直滚到两人中间，合上了洞口，然后整个地窖振动着它低沉的声音:

“先生，你们随时可以开始了。”

老布从贝雷帽下取出一把小剃刀，他把食指指尖割开，鲜血缓缓流出，随后他郑重其事地对罗飞说道:

“等下进去之后，不要胡思乱想，我的血会带你去到我想去的地方。”

罗飞只得点头，听从老布指挥。

老布将他的食指放在罗飞的食指上方，用力挤出来一汩鲜血，令两人的食指都沾上了他的血。

罗飞跟着他的动作，两人一齐将食指放在眉心划开一道一根手指那么长的血痕，血痕里放射出淡淡的、朦胧的、水波一样的、淡绿色的光。

在那光芒流露而出时，他们的双手抓住眉心的皮肤，往两边用力撕开，直到脸皮被彻底撕下，露出里面狰狰的白骨与腥红的血肉，眉心那一幅水彩画一般的波光携带着微微的疼痛缓缓扩散，覆盖了全部的脸，覆盖了整个感官世界。

然后是不受控制地在昏迷中沉浸。

沉浸……

怪核空间就是你昏迷中所看到的世界，它存在于你的身体里，也充满于你的精神之中。

在你进去怪核空间的过程中，除了浑身无力地飘荡之外，再无其它感受。

你试着伸手去碰到，也只碰到一片虚无。

然后，你只能感到自己的意识不受控制地向一个地方沉浸。

沉浸……

————

————

————

罗飞清醒过来时，额头上的疼痛消失不见了，可他却睁不开双眼。

他之前进入过一次怪核空间，可当时眉心的疼痛差点令他痛死过去，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疼痛反而有些愉悦。

老布已经在他旁边等待多时，见他终于醒来了骂出了声:

“你他妈怎么要这么久？年纪轻轻的因为这一点事就弄得身心俱疲，没有一点力量。”

“为什么这次我进入怪核空间没有上次那么痛？”

“因为我帮你承受了一半的压力。”

“可为什么我看不见了？”

“你的灵魂第一次来到怪核边境，这儿的失重比怪核主地要厉害得多，因为怪核之主不常来边境守着。你现在恐怕还不适应它的压力。适应一会儿应该就可以了。你可以试着回忆一下你喜欢的音乐，那样有助于你更快适应。”

于是，罗飞的脑海中开始自动响起Lo-Fi淡淡的鼓点，远方渐渐泛白的黑暗中响起了沙哑的男声，他哼着轻柔的调子，应该还有迷离的钢琴声，应该还有水流的哗哗声，应该还有星空坠落于深海的爆炸声，它们回荡在脑海中的小宇宙里……

抽象……

迷幻……

回响……

失重……

“啊……”

他的双眼睁开了，看见了面前的景象:黑暗的夜空居然不停在下坠，他的双瞳剧烈的放大，看着夜空即将碾压世界，自己却又好好地呼吸着，沉重而又急促的呼吸声回荡在耳边。

夜空仅仅只是下坠，就在他的头顶，却仿佛一道灭顶之灾，沉进无底的深渊，就那样不停地下坠。

可明明是这样黑暗的夜空，罗飞却能在黑暗中明明实实看到独属于黑暗的亮度。

那昏暗的亮度暗藏危机，令人惊心神漾，它们远在天边却又好像触手可及，它们靠近了，缓缓充满眼前的所有空间。

罗飞看着那下坠的灭顶之灾，问老布。

“为什么，好像有两个夜空？”

老布指着远方的水波，答道:

“这里是绿梦怪核空间的边境之一:落夜湖。顾名思义，坠落夜空的湖泊。”

原来他们站在湖的岸边，脚底湿漉漉的温度传遍了每一个毛孔。

往老布所指的方向看去，远远地飘来一艘巨大的纸船，它大得好像一个小岛，它的船帆撑着不断下坠的夜空，在水面划开一道暗淡的、荧亮的绿色水痕，那水痕向周围荡去，缓缓的，轻轻的，好像天使眼睛里的水光。

“扑通”一声，纸船上仿佛掉下去一个什么东西落入了湖水里，那东西溅起一颗水珠，又或者说变成了一颗水珠，飞进了不断下坠的夜空之中。

站在岸边看去，就像是天使的眼睛流下的一滴泪。

不知不觉间，那艘纸船已经来到了岸边，等待老布和罗飞上去。

“走吧，上船。”

老布已经上了船，罗飞还不知所措。

“罗先生，走吧。我会在水下的土壤里和你们一起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