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中无比寂静,雷泽能听到的只有自己仍未平息的急促心跳声。
“咳!”雷泽轻咳一声,给自己壮了壮胆,慢慢走至跟前看,发现那人貌似已了无生机,于是轻轻探出二指在对方鼻下。
“死了?!”雷泽又是一个趔趄向后,坐倒在地,一丝凉意从后背升起。
毕竟还是个孩子,上月生辰才刚满十四周岁,此刻见眼前是一具尸体不免吓了一跳。
幽幽蓝光下,心里的害怕和紧张让他满头大汗,口干舌燥。
他放下手中藤条,从皮袋一侧掏出装水的竹筒将剩下不多的水一口喝光。
“我这是什么运气啊……”想到无端端被困在这里,雷泽顿时脑袋里一片混乱,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雷泽家住盘龙镇,父亲早年两次赴考不中,回到小城私塾里做了教书先生。后与在城里药店帮工的母亲相识结为夫妻,先后生下姐弟二人。
姐姐雷娅,美丽文静,却天生腿疾无法站立和行走。父母找过很多郎中,试过很多药草偏方皆束手无策,颇为无奈。
雷泽自小聪慧过人,从识文断字到熟读经纶,书法、术算等皆是同龄人中佼佼者。父母希望他能寒窗苦读,以后求得功名,力有所及照顾姐姐。
偏偏雷泽与姐姐性格迥异,他活泼有余,跳脱不羁。越大越不爱静心读书,倒是喜欢与城郊的一群乡野少年上山下水,惹祸邻里,还不止一次抓了人家的鸡鸭烤了吃。
他的顽劣没少被父亲拿戒尺追打,不过雷泽向来机灵,每次都是往姐姐背后躲。即使挨了几下也是姐姐帮他擦药,姐弟二人感情极好。
“对,我还要把药带给阿姐!”
想到这雷泽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深呼吸,慢慢站起,重新打量洞内。
石洞不大,只有左侧盘座的那遗骸双手叠放处似乎有一物微闪光亮,刚才紧张没有注意,这细看之下便吸引了他。
雷泽再次走至跟前,只见那道士遗骸手中有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玉石,昏暗中散发着淡淡莹光,通透无暇。
“前辈,小子今日受困于此,欲寻出路,无奈冒犯之处望您海涵!”
雷对着遗骸再次躬身作揖,说完正欲伸手去拿那玉石。
不料指尖刚一碰触那玉石,那通透玉石骤然光芒大亮,往外扩散,很快覆盖那遗骸,直至周身形成一层白雾般的光芒。
那道人竟如同活了过来,于白雾中可见脸色与常人无异,且俊朗威严,周身仙气飘逸。
只见他眼睛徐徐睁开,双眸深邃锐利,宛如寒光,凝视雷泽。
“啊!”雷泽身子一僵,抬头看着面前的中年道士,双眼瞳孔放大,发出一声惊叫,猛然退后几步。
“前辈,小子无意冒犯!”雷泽反应过来,垂首躬身作揖,问道:“敢问前辈可是仙人?”
“既见仙人,为何不跪?”,那光芒中的中年道人如真似幻,缓缓开口,声音冷峻。
雷泽抬头,正视道人,摇头道:“我堂堂男儿,生来只跪父母和天地,前辈于我今日初见,为何要跪?”
那道人面无表情,肃声问道:“父母养育之恩自然当跪,但那天地无情,为何你要跪?”
“父母生我养我教我,为人子,首孝悌,跪拜父母天经地义。”雷泽朗声答道。
他自幼跟父亲熟读诗书经纶,向来聪慧善辩,面对道人这样的问题,心中从容,侃侃答来:
“世间万物生灵,代代血脉传承,但归根到底都是脚踏大地,头顶青天;一粮一草,一呼一吸,一吞一吐,无不是这天地供养。
天地不分种族个体,也不曾给这世间万物定高低贵贱,于你我有馈赠而无索求,非无情,实无私耳!
我等生于这世间,受天地哺养,跪这天地有何不可?”
说完这一连串,雷泽有种畅快感,就像平时和父亲辩理一般理直气壮。
“嗯,好一个天地无私!”虚影中的道人微微点头,眼中浮现一丝笑意,抚须再问:“若你跪我,我赐你长生法门,又如何?”
“不跪。”雷泽摇头,眼中露出坚定和果断,迎上道人眼光,继续说道:
“书上有云,安能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我一堂堂读书人,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况且,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如活着不能随心欢喜,求长生何用?”
雷泽短短几句话,既有读书人的一股执着傲气,也有他自己的那份跳脱不羁。
“如不能随心欢喜,求长生何用?”道人喃喃,似乎触动了什么,眉头深锁。
一阵沉默后,他忽然叹了一口气,看向雷泽,略带赞许的微微一笑,轻声道:“孩子,你向前来吧!”
那苍老而无力的声音让雷泽感受到再无半点威严冷峻,反而极为和蔼可亲,心中自然而然的有种亲切之感。
“前辈,您真的是仙人吗?”雷泽站在道人面前一脸好奇的问道,似乎忘了此时自己还困在洞中。
“仙人?呵呵......”道人并不回答,看着雷泽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孩子,你坐下吧,好多年没有人陪我说话了,且听我给你讲一段故事。”
雷泽这时心中早已没有了半分害怕,向前席地而坐,如同平时在镇里听老先生讲书般,手托腮帮静静听道人娓娓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