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知道柯林特之前在美国联邦军服役，当年在德州附近叱咤风云，杀了不少南方佬和墨西哥人。

“这次不是。”柯林特将脸朝下趴在地上的莫亚诺踹翻过来，让他正面朝上，“——是有人指使他来杀我的。”

金·约翰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因为如果柯林特没有胡说的话，那这就是“雇凶杀人”，情节极其恶劣！更不要提这次雇凶杀人还酿成了一场火药味儿十足的直接冲突，造成数十人伤亡的惨剧……

见脸色铁青的金半天没有说话，怀疑的种子在柯林特的心中狂野生长，他歪着头，试探道：“治安官，你就不打算问问是谁指使他来杀我的？”

金回过神来，发现柯林特的脚还在尸体上碾来碾去，就像是在蹭粘在鞋底上的牛粪。

“——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废话，否则他现在还活着呢。”

说着说着，柯林特从枪套里抽出左轮手枪，以免面前的治安官先他一步拔枪出来。

在柯林特看来，如果金·约翰逊真的和这件事情有关系的话，那他随时有可能顶不住压力掏枪朝他射击。

柯林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在金掏枪的一瞬间了结他的狗命。

不过好在是金什么都没做，他虽然有些忌惮突然拔枪的柯林特，但是并没有因此做出出格的反应。

“所以……”金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到底是谁指使了他？”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柯林特心想。

“不如你来猜一猜，谁会这么干。”

柯林特的语调听上去很轻松，但是他的语调越是轻松，金就越觉得事情不对劲。

“让我猜？”金指了指自己，面露不解。

“不然呢？”柯林特一边在手中摆弄着左轮手枪一边反问道，“我难道在跟别人说话？”

金偏起头来仔细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我实在想不到谁能有这么大胆子。”

在弗里蒙特郡，甚至可以说在整个南爱达荷，谁敢和尊敬的柯林特·德莱尼作对呢？

柯林特会因为几头牛被抢而发动一场战争，这次他遭遇了“刺杀”，金都无法想象他接下来会做出怎样极端的反应。

“你来这里时间也不算短了吧，还不知道爱达荷能人辈出吗？有些人就是公认的胆子大、不怕死……”说完，柯林特摸出烟草袋来给自己卷了一支烟，衔在嘴里，又用火柴点燃，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金·约翰逊的脸上，“而有些人——呼——天生胆子就小。”

金知道柯林特是在讽刺自己，但是他早就习惯了柯林特的“友善”，于是将他的讽刺一笑置之：“好吧，假如确实存在一个胆子大到能找人来刺杀你的人……”

“不用假如。”柯林特吐出一口刺鼻的烟气，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尸体，“介于我脚下正踩着刺客的尸体，我可以说这个人确实存在。”

“——我认识他吗？”

“你当然认识他，治安官。如果你不认识的话我也不会向你提出这个问题不是吗？”

金·约翰逊点了点头，开始思考。

而柯林特则是一边抽烟，一边观察治安官的反应，想要判断他到底有没有参与这件事情。

“或许……或许是林奇·康瑟尔？”

柯林特朝治安官吐出一口烟雾，惹得金后退了两步。

“——治安官，告诉我，你是不是提前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什么？”金一开始没听懂柯林特的问题。

下一秒，柯林特的脸色骤然变冷，让金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在问你，你是不是提前就知道有人会来找我？”

“德莱尼先生！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可是治安官！我怎么可能会和这种破事儿有关系！？好吧，我承认我对你的一些行为很不满，但我始终相信谈话能够解决矛盾！用这种肮脏的手段争对错？我还没有堕落到这种程度！”

金很愤怒，因为柯林特在质疑他的人格。

他一向遵纪守法，甚至把法律当做是自己存在的意义，他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情！

“得了吧，金，你使过的手段还少吗？”柯林特笑了，“我们都知道你这个治安官不是通过正当手段争取来的，所以还是省省吧，收起你的虚伪，让我们像个成年人一样对话……天哪，这种事情还得让我教，你还不如我们家的玛利亚，要知道她才十七岁……”

“什么？不是正当手段？”柯林特的话让金血气冲头，“你开什么玩笑！我是被选上来的！柯林特！我和你这个畜牧委员会的委员一样是被选上来的！我们同样是靠选票担任公职！你怎么能说治安官这一职位不是我靠正当手段争取来的？”

“正是因为有选票才会滋生腐败，这种事儿还得我来教你吗？”柯林特摇了摇头，愈发觉得自己面前站着一个傻子，在自己的温床上窝了太久，已经不知道这个世道的真面目了，“你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傻？又或者，你在骗别人的同时把自己也给骗了？”

金愣住了，因为威廉·福斯特当初明明白白的跟他说过，让他担任治安官不需要玩弄手段，说什么整个爱达荷都很特殊，一般在选举之前就会内定结果，选举只是走个过场——金当初并不了解爱达荷的情况，也就相信了。

一直到今天，他也没觉得有问题，顶多是威廉·福斯特想借他的手实现自己目的罢了。

他从来没考虑过自己这个“治安官”来的并不正当。

“金，你也知道我在弗里蒙特的影响力，如果我有时间摆弄手段，你觉得你还会来到这里吗？”柯林特上下打量了一番金，“天哪，你好像真的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柯林特一边笑一边摇头，“你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了，治安官，现在的你，天真的可怕。听我一句劝，等这一切尘埃落定，你就主动辞职，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足以让你和你女儿远走高飞，别再回来了，这儿不是你这种人能待的地方——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了。”

说完，柯林特快步走上酒馆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