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刘里正也拿这招摇撞骗的懒汉无奈,幸得这懒汉能说会道,据他所说:某的才能上能比书生,下能教说书。
自此,刘里正只好给他设立了一个白天记事,晚上打更的走路官。
这会儿的懒汉...正在执行他‘记事’的活计,为村里人提醒重午天的大忌讳、小忌讳。
“五月五,避五毒。
忌下水,莫动迁。
衰远游,恶产子...”
懒汉敲着铜锣哈欠连天,旁人本是细细听进暗暗记下他话,却见识了这懒态,不由得会心一笑,忘了琐事烦忧。
他慵懒随性,口含唱词,道:
“杏儿黄山里~鹂儿子~
哥兄姊妹啊把心疼~
长藤~云石~恩过天啊~
镜里流年两鬓残呐~
再回首~恍然如梦~”
他的腔调声谣随风飘扬,愈来愈远,一如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
村里人都知道,那懒汉是去提醒他人了。
他没有消失。
“叮当当~叮当当~”
小童街里一角有家铁匠铺,即使夜幕缓缓落下,里头还不时传出打铁的‘呼吸’。
“呲呲呲……”
一件半尺黑杵浸水淬火,蒸汽氤氲,杵面受了光便就暗含清幽,端的不凡。
铸造黑杵的老人见猎心喜,手底下迅速拿了一张蚯蚓画布给裹了起来,直至藏进石砖暗盒里。
那老人才抹掉额间密汗,这一下便耗空了他的气力,两眼一昏,好险没倒地晕死过去。
他抓牢了铁炉长出的门手,稍等了会儿。
那老人掀开帘布,蹒跚着走到屋外,来了院里,院里有个面容生了褶皱,但犹能看出当年面留风华绝代痕迹的美妇人,她连忙上前搀扶住老人,带着他来到藤椅坐下。
“咳咳!”
铁匠老人猛咳了几声,脸色却变好许多。
在他一旁为其担忧的妇人,是他的女儿:
葛蔺,
“爹,您都百岁了,不比从前...您要注意身体!”
“啰嗦,我还能活百年有馀。”葛老头不太服气地争辩。
葛蔺摇了摇头,道:
“爹,说这大话也不怕惊了老天爷,您又不是武人躯...”
“呵...武人?”葛老头面露惜色,似是在追忆过往,“不过是群好运的家伙罢了。”
“是是是,他们好运,我们遭霉运。”葛蔺说着,眼里忽地闪过一丝黯然,“爹,过几天我就回衙门了...您呢?还不愿传我这打铁的手艺吗?”
“不传!”葛老头耷拉着脸,神色铁青,
他严词拒绝,毫无转机。
葛蔺也不意外,起身离开了小院,
临出门口,她回头,道:
“爹,我年后再来看你。”
葛老头望着他唯一的孩子再次远走,心里不舒服,可他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坐在那儿等到了微冷。
他抽起旱烟,驼背弯如柳,脸褶子多如烧饼上的糊点点,老树皮般的眼皮耷拉下来盖住了双眸——
料想他见到人需得奋力抬头,这一下,他的脖子处兴许就会响起骨头间的咔嚓声。
“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这打铁...又有何用?”
“……”
夜深了,铁匠家只传来一声叹息,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