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朱升皱了皱眉头,起身出去,紧接着他匆匆走进来说道:“大都督,李启锐出事了!”
据李启锐的随从汇报,前些日子张月忽然接到调令,李成栋准备把他调到兴化,李启锐听到这个消息匆匆赶去通州,没曾想,此次调令来得特别急,张月已经启程,而通州城防则由杨大甫接手。
也不知道杨大甫是不是得了什么消息,李启锐一进城,就被官兵控制住了关进牢里。好在李启锐做事喜欢留一手,身边只带了一个随从,其他随从都是远远跟在后面。到了晚上,几个随从通过通州城内的暗线知道了关押李启锐的地方,随即展开营救。
人虽然救出来了,但在撤退的过程中,李启锐不慎被箭所伤,随从拼命护卫着逃回吕四场,此时李启锐已经奄奄一息,目前正在军医处进行急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更严重的是,杨大甫的兵已经在海门城附近,预计明天就会前来吕四场。
卢善元面沉如水,想不到自己心血来潮地来一次江北就碰到了此事,不过既然来了,只得想办法应对。
朱升马上召开了军事会议,对于敌人来攻,其实将领们都很兴奋,来到江北两个来月,一直窝在这个小地方,说不憋屈肯定不是真的,既然有兵马前来进攻,那正好打一仗放松放松。是的,在这些将领眼中,打仗是放松,训练才是真的艰苦。
不过,朱升可不敢大意,早早派出了人员前去侦察。大家伙也围在一起热烈的讨论着局势,主张前出到余庆场附近应战的占了大多数,不过朱升却迟迟没有拍板。
朱升想的肯定比手下要多,虽然现在的兵力足够,但新兵其实还没有完成基础训练,基本上不具备打大战的实力,现在可以依靠的还是他的侦察旅约四千兵力,虽然侦察旅的战士是优中选优,但毕竟不是野战部队,整个旅并没有配备重武器,不管是进攻还是防手,都存在着巨大的短板。
最关键的是,从海门至吕四场这一带,自嘉靖中期后就时常被海水淹没,其实是一条非常狭长和平坦的地形,并不适合侦察部队的作战特点,他实在是有些舍不得自己的精锐侦察兵与敌人拼消耗。
见朱升把眼光看向自己,卢善元心底微微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姐夫看似粗豪,其实心思复杂,说好听点叫思虑周全,说难听点叫优柔寡断,所以他目前并不适合当野战军的主官。
卢善元咳了一声,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后说道:“敌人来犯,我们不想打也得打,关键就在于如何打?”顿了一顿后接着说道:“现在虽然还不知道清军来犯的有多少人,但按常理来说,他们应该不会超过三千人,因为没有道理这么一个小小的海门他们会派大军过来。”
见大家都认真的听他讲,他站了起来来到地图面前,拿起一根指挥棒指着海门城说道:“现在我有两个方案供大家选择,一是我们趁夜前出到金沙场,你们看这里有一大片草地,正好可以埋伏一支部队,等清军出城后,我们分一部分去夺了海门城,一部分人从后方攻击清军,只要击败他们,他们只能往余庆场、包场这里跑,趁机我们派出新兵把他们全歼了。”
众人兴奋的讨论起来,朱升大声说道:“大都督,另一个方案是什么?”
卢善元说道:“另一个方案更简单,我们只要守住吕四场就可以,今晚起我们就分批安排修建工事,敌人要进攻估计也得等到后天,只要工事修建完成,任他有多少兵力过来又能如何。”
陈建有率先说道:“大都督的两个方案其实都是可行的,但第一个方案稍稍有些冒险。我们旅现在有三成的兵力正分散在新兵连中,如果把他们抽出来,新兵连可能连一战之力都没有。但如果不把他们抽出来,我们的部队人数上估计要少于清兵。”
卢善元点点头,新兵没练成之前,抽掉了教官就相当于抽掉了新兵的筋脉,肯定会陷入混乱之中。朱升也点了点头,说道:“我倒是倾向于第一个方案,虽然我们人少,但战力肯定在他们之上,击败他们肯定不是问题。我的建议是第一个方案作一个微调,先集中优势兵力击败敌军后再去占领海门城。”
各将领纷纷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最终确定还是按第一个方案进行,朱升看向卢善元,卢善元微微点了点头,他可不想插手现场指挥。
制订计划后,朱升也顾不得回家,带着手下马上开始准备起来。早春寒冷,要趁夜赶这么远的路,还不能休息就要参加战斗,对自己部队是一个重大考验,他丝毫不敢马虎。
卢善元倒是把黄龙彪叫来下达了一个命令后,悠哉悠哉的回到住所,他还得给四姐解释,此事也是马虎不得。
卢招娣黑着个脸听了卢善元的解释,没曾想接下来卢善元的话彻底让她破防,“四姐,我明天就要回江南,要不你跟我一起走?”
卢招娣一下哭了起来,说道:“我刚来怎么会走?你想想你自己,当初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天天陪着你,现在让你陪我两天你就不乐意了。”卢招娣的这句话杀伤力极大,卢善元叹了一口气,只得答应留下来陪她几天,等朱升回来后再走。
次日,卢招娣一大早就把卢善元叫了起来,这里可能是她要生活一段时间的地方,她想着先熟悉熟悉。卢善元把黄龙彪叫来,吩咐他留一艘船给自己后,陪着卢招娣闲逛。
早春寒冷,特别是海风吹来,让卢善元把身上的奴儿抱得更紧了。奴儿不知为何,不喜欢卢招娣抱着,混熟后只要一出去就喜欢钻进卢善元的怀抱,象一个小吊坠一样,一直挂着不肯松手。
吕四场其实不大,一长溜的陆地两边布满了盐田,一块小小的高台上密集的布满了盐丁们的房子,房子是木头框架,芦苇编成的墙顶,除了木头外,也算是就地取材了。不过原先有提举司建的诸多仓库和官房,多多少少象一个小镇的样子。
北面是一条巨大的防潮堤,名字叫做范公堤,相传是宋天圣年间由名臣范仲淹主持修建,起点就在吕四场,一路沿海北上直达淮安府的庙湾场,总长七百余里,护佑着堤内百姓免受海潮侵扰。不过自从正德年间黄河夺淮入海后,海岸不断前移,大部分的范公堤已经失去了原来的功能,渐渐也荒废了下来。
不过吕四场这一段的堤坝还是很完整的,堤上种满了柳树,站在堤上眺望大海,别有一番风味。三人沿着堤坝缓缓而行,很多妇女儿童正不顾寒冷的在刚刚退潮的滩涂上走来走去,大概是拣拾一些海味,卢善元童心大起,说道:“奴儿,我们去拣贝壳怎样?”
奴儿用力的点点头,对于一些新奇的东西她自然不会抗拒。卢善元抱着奴儿下了堤,坐在一块石头上把鞋袜除去,赤着脚踏入淤泥中,冰刺入骨的感觉让他很是酸爽,泥厚入踝,让卢善元行动困难,再看看旁边有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女孩,人家就行走得很快,卢善元不禁想到,难道是自己长胖了吗?
“鱼,鱼!”奴儿忽然兴奋的叫道,一时手舞足蹈起来,差点从卢善元手中滑了开去。卢善元连忙紧了紧手,顺着奴儿的手望去,果然,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水洼,里面有几条不知名的小鱼在惶急的游来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