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淡薄的杳霭借着晨光的蒸腾爬上枝头,依稀的鸟叫在浓烟之下唤来了些许安宁。一双白皙浅嫩的手正用剪刀修剪着沾有小蓟汁液的纱布,左手食指上戴着的黄铜戒指上方,是镶嵌着以九颗极为稀碎的红刚玉所构成的阵台,听闻在神阳教派那儿,这种戒指被唤作“大祈求戒”,是修女圣庭与某类先知或圣灵共同制作的。
那纱布虽然粗糙,但依然隐约能看见觋师们用浅红色颜料在其上反复刻画的符号和佬文。
右手握住了纱布的一头,又在眼前那簇棕黑色头发上方缠了两圈。那簇头发之下,是一张俊朗的脸,脸上的雀斑似乎无法掩盖属于他的阳刚,他应该熟睡了,又或者没有,但就在纱布绑紧的那一刻,那双蓝黑却锃亮的眼突然睁开。
卡文迪亚双手紧紧抓住眼前人的双肩,但似乎瞳孔还未能适应清早的光线,那抓住双肩的两手力气慢慢变大,一种正要脱口而出的话哽咽在喉。然后,有一股抗拒的突如其来的力量出现在卡文迪亚胸前并将他推离,随着视线的清晰,眼前人的模样逐渐明显……
然后,一个粗野的、与那双手完全不搭调的声音从眼前人嘴里吞吐而出:“你干嘛,我是男的!”
然后,这个声音所产生的雄性讯息让卡文迪亚如弹簧般本能地收缩,他立刻举起双手作出解释。
然后,“噼里啪啦”,两人浮夸的动作激起周遭所有物品的声响。
然后,便引来了所有人注视的目光……
“所以,然后……?”
“没有然后了,少将。找到它并将它护送回去就是唯一的任务了。”开阔的营帐之外,正是那个大脸指挥官与信兵对话的场景,那个大脸站起身环顾,粗犷的眉毛带着疑问向上挑起:“就在这?哪里?埋底下了还是怎么地?这里除了这片见鬼的榉木林就是面前的草地,当初你们告诉我先锋团是来收复这里的,现在是让我们来开荒掘墓吗?我告诉你这里的兵都是新人,打不了硬仗!低语者要是攻过来,别说找什么宝物了命都保不住!”
大脸显然看到了信兵的无奈,他看向另一边,摆了摆手说:“退下吧,我知道了。”
说完,大脸指挥官的身后便又升起滚滚浓烟和焦臭难闻的味道,他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看,说:“别替他们同情,一群新兵蛋子半夜乱叫,活该死透。”
卡文迪亚一边整理凌乱的布甲一边走了上来。他知道,如果同伴的尸体没有及时烧掉,会引来虫群和疫病,那些低语者们更会把他们变成骷髅与自己拔剑相向。
没有哭天抢地,没有悲歌壮语,更没有人为他们颂词,在这些尸体最后的派对上,只有火和他们曾经的一些遗物。那种极致沉默的悲伤难以言表,那个大脸蹲下身子,用粗短却有力的双手不停推摸着头发和额头,以缓解某种只有他自己才能懂得的绝望和歉疚。
“可能,我是听说,那是女鬼莫斯发的难……”卡文迪亚尝试安慰这个假装无情的壮汉。
“不,不,不是的,不是,”指挥官吸气的同时站起了身,“我打过,它们没这本事,至少,我打的那些没能力干出这种事。”
他把天聊死了,但卡文还是希望眼前这个壮汉能开心点,至少,让自己心情舒服一点,卡文迪亚岔开了话题:“那,你还记得昨天那两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