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脊之神没料到这一着,嫌恶地擦干唾面,起身摔袖道:“你这丫头,没人愿意管你了!”
李容身又自己躺下去了,这次,她把腿上的那条熊皮毛也扯下来,扔到一旁。闭上眼睛,她总觉得那毛茸茸的触感还在,就往腿上摸索,摸着摸着,摸到腰间的木头做的护身符,即使在自己的脑海里,她也轻易不敢叫那个名字了。
求生的百姓才配叫大圣爷,她一个求死的,不配。
或许也可以叫叫,大圣来了,当她是妖怪,一棒子打死,不比现在痛快?
但有名有姓的孙行者、战无不胜的斗战胜佛,都还在吗?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绿色的青苔从李容身的四肢爬上她的脸。
“嚓嚓……”蹄爪落在草甸子上的细微声响,竟然把李容身吵醒了。
她动一动眼珠子,并没有撑开眼皮。有些湿乎乎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这小东西在闻她的气息,蹄爪落在她腹部,分量不是很重,只是微微有些麻痒,更痒的感觉随之而来,她被舔了一下脸。
“哎?”李容身摸着自己的脸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只小马驹,棕色的皮毛,头顶的鬃毛有些发黄,葡萄大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看着李容身。
李容身眨巴眨巴眼,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一只有名字的马,想当初在天上的时候,哪怕是御马监的好马,也不会像神仙一样,看一眼就知道名字。然而,这只小马却是有名字的。
“风铃?”
小马驹欢快地蹦跳着,头一上一下的,似乎是点头认下了。风铃停在李容身手边,舔她手上的青苔。
李容身收回手,坐起身子,道:“别吃,死人身上的,万一有毒呢?”
这是一句玩笑,李容身自嘲地笑笑,摸一摸风铃的头,左右看看,无人烟无鬼影,叹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主人是谁啊?”
风铃歪着头,一副不大聪明的样子。
李容身试着站起来,像刚出生的牛犊,最后站起来的时候,身上出了汗,汗渍冲刷掉了不少绿苔。
她招一招手,对风铃说:“来,这里太偏了,我领你去大路上,那里人……鬼来鬼往的,应该有认识你的。”
鬼界的大路是没有路的,是滔滔不绝的河流。李容身与风铃立在河岸边,过客匆匆,没有人停下。
此地不分昼夜,李容身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只是觉得自己累的腿发颤,该是走的时候了。起初,她不吭一声,转头就走,心想要是风铃跟上来,这就是缘分,她就领养它。
她走了几步,没听到声响,转过了一个石崖,回头看,没跟上来。她走回去,风铃还是立在河岸边。
“风铃?”
小马驹回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你走不走啊?”
小马驹歪头,似乎听不懂人话。
李容身叉着腰,哼笑:“傻马,想跟我走的话,就来哦?”
她再一次回身就走,如期听到了马蹄“哒哒”的声响。
李容身自贬到此处,落在哪就躺在哪,没有怎么在四处转过,可以说是不辨东西南北,领着马瞎走一气,直到又出了一身汗,发现眼前是一汪小水塘,塘边有一片芦苇地,芦苇地旁散落着一些鹅卵石,鹅卵石“漩涡”的中心是一棵垂柳。
此地散发着浓郁的“留下来”的气息。
李容身走过去,拍拍树干,绕着树走了一圈,把鹅卵石都捡过来,铺在树下,这便是一张不方不圆的石床。她坐上去,硌屁股。从芦苇地抱来好些个芦苇,铺了一层又一层,她再坐上去,还是硌屁股。
“风铃,你说,我被贬地府,那在天庭学的法术还管用吗?”
她摊开手掌,默念口诀,凝神聚力,汇于一指,画下一个圈,吹出去。眨眼间,熊皮从圈中落下来。
“这下成了~”李容身把熊皮撒网一般铺在芦苇上,试探着坐下去,柔软温暖。她大字型躺下来,笑得像个孩子,风铃摇着尾巴,也踏上来,挨着她躺下。
“唉……”李容身五指张开,伸在眼前,绿苔已消失无踪,但是皮包骨,像土坯上插着五根树枝。此地没有镜子,潭水倒是可以一观,李容身不敢看,她怕看到自己的“鬼样子”。
“唉,看来我是死不成了。”李容身侧过身子,与风铃头顶着头,“明天去阴司报到,找点事做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