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间，对于张怀丹的印象变得模糊不清，心底那些记忆，反倒是清晰起来。
王也竭力将之抓住，倏地云开雾散。
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初中刚毕业的孩子，跟随着父亲去拜见武当的周蒙道长，大殿之内，青烟袅袅，供奉的真武荡魔祖师，神色晦明不定。
既像高高在上俯瞰红尘，又似一脸悲苦怜悯世人。心中猛的一震，王也瞳孔收缩。
怎么回事？
真武荡魔祖师的记忆，为什么会和此刻沉思的怀丹真人重合！
开什么玩笑！
一定是这段时间被陈金魁纠缠，又没有在各派高人口中得到八奇技的消息，导致心神不稳，出现幻觉了吧！
王也内心惊动不已。
移开望着张怀丹的双目，这份幻觉才从眼前消失，心里重合的印象也随之分开。
这时。
有炁流动。
王也再度投目，但不知为何，刻意不去注视张怀丹的面庞，而是盯着那炁运动的地方，是他的衣袖。
只见那衣袖被真炁所抽动，其中一缕丝冒出头来，从织物中抽离，在张怀丹的身前如蛇游走。
那上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真炁。
王也是个有见识的，看着这根丝，在短短时间内，经过化物、御物、直至生成了独特的异能，成为一件真正的法器。
“这是？神机百炼？马仙洪把这门八奇技传给真人了？”
丝线飞来，王也拿在手中，丝法器约莫二尺来长，因为原本的材料，轻若无物，他试着用力拉扯，竟是没有丝毫损坏。
异能大概是从脆弱的丝，变成坚韧的法器。
他试着渡过去真炁。
结果没想到，一眨眼就给炼化了。
王也尴尬至极：“真人，这，我不是故意的。”
张怀丹不以为意：“无妨，送给你防身了。”
王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中又是不可思议，总感觉怀丹真人方才展现出来的炼器水平，不比当时的马仙洪差。
可他得到神机百炼才多久，貌似也没有认真修行过的样子，真离谱到家了。
难道真人真是天生的通才？
不说王也怎么想，张怀丹如此试验了一番，这神机百炼，确实神奇的很，能够将大部分死物炼成法器。
可在他看来，也不过是有点神奇的奇淫巧技。
像是方才随手练出来的这条丝，以他如今的能耐，随手一拉就会断裂，考虑到在这条丝上所耗费的真炁，妥妥的赔本买卖。
是以得到神机百炼后，他确实没怎么修炼过，有这功夫，不如打熬性命修为。
‘再试试通天箓。’
思绪至此，抬手在空中虚划，真炁残留在空中，勾勒出五雷符的形状。
王也呼吸一凛，通天箓，茅山正一这样的符箓大家，要起一道符箓，需要大量的时间，大量的材料，还不一定能够成功。
通天箓却能够随手画符，正应了奇技二字。
奇技奇技，便是奇迹之技！
五雷符成，却并没有雷光喷吐而出。
只见一条白色的蚯蚓，在张怀丹面前的空气中顺着五雷符的比划游动。
王也见之，心神剧震，只觉注意力稍一，这条白色的蚯蚓便暴涨万倍，化为一条充塞视野的白色雷龙。
同样修了雷法的张灵玉感受更为深刻，只觉自身雷法全开，亦不足这白色蚯蚓的百一。
‘师兄的境界，真的太高了！’
张灵玉内心憧憬不已。
同样不说两人如何，张怀丹直皱眉头。
先前他以通天箓中的某些手段，给张楚岚留了一道阳五雷防身。
为了制作那道雷符消耗的真炁，是自己放出一道阳五雷的十倍还多，但威能还比不上自己亲手释放。
此刻也是如此，他以通天箓的方式，凭空画出这道五雷符。
从效率上面，存在画符的时间。
从消耗上面，比阳五雷多好倍。
从威能上面，反倒还要弱一些。
这三个方面，都远远不如自己随手放出阳五雷。
是以神机百炼也好，通天箓也好，对他来说，跟脱裤子放屁差不多。
当然了，这两门八奇技，在某些方面，也确实有着独到之处，不过对他来说确实很鸡肋就是了。
‘等等，我似乎忘了什么东西。’
张怀丹微讶，很快就知道所忘却的事情。
那天地之间，冥冥之中的恶意，彻底不存在了。
之前他虽然隔绝了那份恶意，但偶尔有一种直觉伴随在左右，宣告恶意并没有彻底消失。
但自从他踏入准真人的境界，恶意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是奈何不了他了呢？
还是说到了这个境界，有资格修行更多的奇技？
张怀丹感觉自己捕捉了某些关键的讯息，但没有办法形成鲜明的逻辑链条。
面前的五雷符随之散去，一阵细微的风吹过会客室，王也沐浴着迎面的微风，隐隐约约，从这风中听到几缕雷声的凄厉，不禁心惊肉跳。
好在他这辈子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不然的话，恐怕会丑态百出。
心中寂寂难言，也许如今的自己，已经无法理解怀丹真人所处的境界了。
而见他眉头锁得越深，低声劝说道：“真人，如果实在想不明白，就不要再白费心力。”
张怀丹微微颔首：“灵玉，你带王也去见师父。”
张灵玉点点头：“这边请。”
师父看样子是不想见王也，但又没有明说，这会儿不算违逆师父的意思。
王也松了口气，就怕见不到老天师，两人离开会客室。
来到张之维的院落，他早就得到了消息，看到老天师有些无奈的面孔，王也讪讪一笑：“老天师，我来看您了。”
张之维瞥了张灵玉一眼：“只怕没有这么单纯。”
张灵玉也面色讪讪，毫不犹豫的卖了张怀丹：“是师兄叫我带他来的。”
张之维失笑，他不信怀丹不知道他的意思，不过谁叫他没有明说：“进来坐。”
在院中的亭子里坐下。
张灵玉站在张之维身后服侍。
王也斟酌着怎么开口，这段时间他见了不少大派的高层，一旦问到甲申之乱和八奇技，不管先前是什么神色，听到这几个字后，都会发生剧变。
而老天师无疑是不同的，天师度和天师府一样，传承了数千年。
如果要说异人界谁最清楚其中的隐秘，那一定非老天师不可，只要他能松口，王也觉得，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王也踟蹰之时。
张之维反倒先开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你可不能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王也正要说话，张之维继续道：“有些事情，你注定无法得到答案，小王也，你是个聪明人，不要把生命浪费在这种地方。”
王也心中轻震：“老天师，我只是……”
张之维平静的看着他：“就算一直都无法找到真正的答案，就算穷尽一生也只能看到一些模棱两可的东西，你也要去找吗？”
王也瞳孔猛缩，心尖颤栗不休：“老天师，您这话，是不是有点太严重了。”
张之维笑道：“来龙虎山之前，你去了不少地方。”
“瞒不过老天师的眼睛。”
王也坦然承认：“那些前辈的表情都很奇怪，总而言之，没有跟我透露过半点风声。”
张之维上下打量他一眼。
“你真的不该把自己的心力，放在这些事情上。”
王也苦笑一声，张之维，并不是第一个试图劝说他的人。
至于劝说的效果到底怎么样，看他现在在哪里就知道了。
“我明白，我都明白，老天师，我只是在让我的心安而已。”
“罢了，你是个又聪明又有主见的孩子。”(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