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她好像比出国前那会，圆润了些，大概是远离了这个辛苦的圈子，休整得当的缘故，看起来，和十年前初次见她，竟没太大变化。费扬独自在自己的位子上应酬着，不忘时时关注着她的动静，见她伸手与来人握摆了好一顿，放下了酒杯，自己往里屋方向走去。

他觉着她应是往洗手间方向去了，便自己也找了借口离座，在通往里屋的后院大门侧等着。等张雅颂缓步走出来，抬头就能对上他的眼神。

她的眉宇间，往日那若有若无的忧郁味道，竟消失殆尽，深邃有神的大眼睛，灵动莹润，有如暗夜流光。想必离开海市的这段日子，她过得很好，看起来和10多年前初见时，并无二致。

两个人都静静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点头致意。在国外的这些时日，她也没有取消过对太华消息的关注，他的行程自是报道的中心，时不时的，就能看到。这会见他，倒比那些照片中显得瘦一圈，但仍看得出，他脸上稚嫩尽褪，棱角更加分明，显得整个人更有独断专行的意味来。

点头示意后，雅颂想走，被他叫住：“方便说几句吗？”

她静了一秒后，抬起头来，他一米八多的个子，像堵黑压压的墙横在跟前，言谈举止间，自有一份强势在，雅颂微微地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到树后，两个人前后差了半步距离，走得非常慢，步子也小。大约走了不到100米的距离，他停下来：“穿那么高的细高跟，你要不要坐下来？”

她没想到这是第一句，摇头说不用，也坐了一晚上了，从前也常常驾驭高跟鞋通勤工作，心想，他大概也是不知道这大半年不见，第一句该怎么开口吧。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上午刚到，下午5点不到就来了。”

“好久没见你穿得这么隆重了，”他心里想说的是好久不见，但还是换了句话，“很好看。”

“谢谢。”雅颂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她以为的能坦然招呼，却并不包括能主动找话题、破解尴尬，只好等他出招。毕竟，也不是她要找他的。

“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答应了杨若与，去她的基金公司，找项目做研判，带一带团队，做回自己本业吧。”

“所以你是不打算再走了？”

“还是要回去，那边的课业还没结束。”

“那，什么时候彻底回来，什么时候正式上班？”

“还没确定，最快也要明年吧。”

“那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明天全程都给杨若与当伴娘。”

“后天呢？有时间安排出来吗？”

“回来这些天，基本都会为了她的事情做一些安排，你有什么事情要单独跟我谈的吗？如果很重要很急的，现在也可以说。”雅颂说完自己有些错愕，但，她不是那个意思……

很显然，费扬也被这句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但他或许心理够强大，或许已经习惯了她私下这么对他说话了，“也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只是老好久不见，想和老朋友一起吃个饭，看你有没有时间。”

这回轮到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她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难道从前说过的话，他没记住？如果没有的话，那这大半年来他的不打扰是因为他失去行为能力？雅颂觉得仍然要打消他的热情。

“可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再单独相处，无论是什么形式，即使是今晚这种场合，最好还是能免则免，我希望你没有把我曾经说过的话完全忘掉。这对我们两个人都毫无益处。”

杨若与在席间看着雅颂不在，又往费扬的方向瞅了瞅，发现两人都离席了。心里一番思量，就往后院方向走去。果不其然，大树下有两个人影，走近了一看，是一男一女的身段。

“雅颂，我现在自由了……也没有资格和你单独待着吗？”他见她不说话，继续道，“办完手续后，我去了一趟美国，见杨鸿。”

她正要说着什么，听见渐近的高跟鞋声，往后一瞧，杨若与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互相都打了个招呼，推托着有世伯要见雅颂，正等着过去。于是，他的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雅颂走向了杨若与，牵着手一路往回走：“谢谢了。”

“我看你走进来没多久，他也不在座位，知道他肯定要找你。”

“你真是冰雪聪明侠肝义胆的正义女使者。”

“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想约我单独见面，还说……他离婚了。”

“真的？！”杨若与原本搭在张雅颂臂上的手忽然用了力，把她拉停了。但雅颂明显不想停留，仍旧牵着她继续缓步往前走。杨若与继续走继续道：“这回我倒是佩服起他来了，这魄力，跟他爸真的有得一拼了，虎父无犬子啊！哈哈！”

“你高兴什么啊？”

“原本我也讨厌着他那样拖泥带水，纠缠不清，但我现在觉得他是个男人了，顿时觉得他这个人也不那么让人反感了哈哈！”

张雅颂轻轻拍了杨若与搭在她臂上的手，怪道：“有什么好高兴的，即使这样能代表什么吗？离婚了，费孝宏就不是他爸了？还是他可以离开费家不用资源、不要帮助？能自立门户了？”

“哎，这些可恶的土豪家族！”

“这怎么骂起自己来了？”雅颂调皮了起来。

“去你的白眼狼！”杨若与轻轻撞了一下张雅颂的肩，“咱们家可没有这些封建余孽念头。”

雅颂也不反驳，只笑笑。杨若与想了想：“如果你还是坚持这样想，那我一会安排司机送你回家吧？我看他肯定贼心不死。”

“不用。”

“你别拒绝我！一天以内你拒绝我两次，本小姐不要面子哒？”

张雅颂失笑，只好点头答应。

“对了，还有一个人你必须得见一见，一个世伯，姓方。喏，就那个……”她们走出了前厅，顺着杨若与小手指的方向，她往前走，被带到了这个方世伯跟前，“方伯伯，我给你介绍个大美女，这是张雅颂，以前是太华集团的投资总监，在那干了有10年了……”

雅颂听着杨若与给自己的出场介绍词，有点心不在焉，侧眼看着刚才走出来的方向，那个身影也出现了，她赶忙收回自己的视线，只听着对方道：“哦……我知道！杨鸿以前总是带着你跟小费扬两个人进进出出，我都见过好几回了，第一次见……好像是……是在费家搞的年会上，那年你好像也是主持人之一？我当场啊就印象深刻，我说哪来的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姑娘，跟个大明星似的，连电视台的专业主持人都被你给比下去了……”对方爽朗一笑。

她眼神一飘转，方才那熟悉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说起来，那年的年会，也是他们俩的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