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祥甫看着面前言笑自若的秦清,不禁有些恍惚,似是十几年前也有一个青葱少年在他眼前。
那少年外披了件黄灰色短卦,遮住了里面的麻衣,跪在门前苦苦哀求,求他对他家照顾一二,求他帮着震慑宵小。
待那少年走后,申祥甫在柴火垛旁发现了一个布袋,装了十斤粳米。
后来的近十年,少年总会在正旦前一天夜间送来,直到那少年和夏氏成亲。
想起往事,申祥甫忍不住唏嘘,如今见秦清已然全好,再想想自家连个孙子毛都没见,心中犯起酸意。
啧啧几声,“你爷爷呢?那老汉今日也偷起懒了,年纪大了,身子骨也大了”。
秦清正要回答,秦老汉就喊道,“你这老货,怎么背地里坏人清名”,疾行几步到了跟前,拢了秦清到身前,“不过是让你找人帮忙捉鱼,你这老汉就张嘴胡咧,做的啥村正”。
申祥甫看了拢着秦清的秦老汉,醋意更大,这老儿少时靠着黎先生,等中年丧父又靠着儿子,如今这年老了,嘿,孙子好了。
这运气,啧啧......
心中酸溜溜,说话就带了醋味,“怎么?我说错了不成?你家起鱼,你这糟老汉不早来长眼,让我带人给你起?你不是身子大,你是架子大了。”
秦老汉见一向热气的申祥甫这般夹枪带棒,一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即便他也算是历经风霜,得了经验长了脑子,可要说这种急智之事,还是来不了。
虽说不知道申祥甫为啥说风凉话,可秦老汉总算知道圆话,忙是笑着回道,“俺一个泥腿子老汉,哪里来的架子?”
说罢拍了秦清一下,让他去看抓鱼。
等秦清走远,秦老汉忙是伏低做小,作揖道歉道,“老汉昨日夜里多喝一杯,倒叫申老哥你抓了不是,咱承您情,也不能让您白忙活不是,中午您可得多喝几杯,可都指望您呢”。
说罢又指了蒲包的鱼说道,“咱也不管大小,弄了一蒲包让您过过瘾”。
申祥甫嘴角微翘,先是赶紧抓了他的双臂,再是佯怒道,“你看你,这是作甚,和你耍嘴子乐呵,你还当了真,家里又不是猫儿,哪里吃的这一蒲包鱼,竟胡说”。
说着摔开秦老汉的双臂,“咱是要紧的亲戚,不帮你,帮谁?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的,秦老汉连连点头,“是,是,我老秦家独门独户,这样的大事自然是要靠着亲戚帮衬,昨日里一下就想起了老哥”。
“这一来,您是村正,威望高,村人都听您的,您招呼起人来,大家伙都上凑,二壮在村里瞎胡闹,都是看您面子不和他计较”。
“二来,您能立得住,这起鱼不是小事,万一谁起了坏心,还得您出面”。
“三来,咱亲戚就着鲜鱼好好喝场酒也香亲香亲”。
申祥甫带着笑看了秦老汉几眼,“你就竟给我带高帽,走,咱去看看鱼获”。
申祥甫暗地咬了咬牙,如今这秦家是要起势了,大儿在县里做书办,二儿在村中威望日盛,身边能聚拢起一群年轻后生。
想当年的赖汉秦老汉也能跟他讲个一二三了,申祥甫忍不住摇摇头,且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