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来了,两人移进屋内,门开着,楚儿洗了家里唯一的锅子,盛好水,乃西普提将准备好的药材放了进去,又给火炉加了块木炭。
“那后来,孩子取的什么名字呢?”乃西普提看着火,假装不经意的问,他脑海里想着自己的身世。
“他没有来到这个世界。”楚儿回说。
“诶?”乃西普提惊了一下。
楚儿无奈的笑了笑,望着屋外道,“那时候我怀着孕,知道事情一旦无法隐瞒,最遭殃的,不用说,肯定是我爸爸。
“他在乡下好不容易赢得了些名声,隐藏起罪犯,还有暴发户的经历。
“他又是四十二岁生的我,我怎么能够看着白发苍苍的他伤心难过呢。
“只是都太迟了…
“那几天我有希望过,只要他没结婚,他还可能回来找我…
“现在说来,这种想法是太天真了,对吗?
“没事的,不用安慰我。
“真没事,我算是死过一次,已经不计较了……
“当时,我理所当然认为他曾经的海誓山盟都是真的,那场婚姻是他母亲逼他的,他只爱我,他厌恶那个女的。
“但是一切都是空想,呵呵,很快他结婚的消息传来了,还登上了报。
“我看到我爸开心的样子,又想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我冲动的决定报复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跳绳……
“我每天跳的大汗淋漓,跳的眼泪汪汪,实在跳不动了,腿抽筋了,我就去做家务,把家里各种东西洗的一遍又一遍,把家里擦的一尘不染。
“可惜没用,我的肚子没有如我所愿,只是一天天愈发隆起。
“而且……
“哎,我爸爸当时应该也猜出了这件事,他体谅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劝我不该太劳累,他请来了佣人干活,还给我买了合剂。
“他甚至风轻云淡的跟我说,他在俄九多有好些朋友,将来想去那里生活。
“我爸这年纪,小腿都埋进土里了。还说这话来安慰我,怎么能叫我这个做女儿的不伤心,不恨自己呢……
“每天夜里,我除了哭,就是骂自己,折磨自己。折磨够了,我就想到不该惩罚自己呀!应该去报复!
“报复的念头也很快占据了我的大脑,到了非得立马执行的地步,到了多等一天一秒都是煎熬的地步。
“我想着,去他的!宁可玉碎,不求瓦全,要不他死,要不我亡。
“于是我偷了我爸一笔钱,乘夜挺着肚子离开了家。那晚我一直走,一直走,深怕路上被别人认出来,就在天快亮的时候我到了一处镇集,才搭上了大巴,当晚到了这里。
“要说,一路上,我也有过动摇。我想过无数种与他见面的场景,真可恨啊,每一种他都是爱我的……
“这就不说了吧……
“进了城,我也不敢去找从前朋友帮忙,于是用了个假名字,租了个房间住下,整整找了他三天。
“我一刻都等不了,那天下午确定了他的住址,我就急匆匆赶到他家,死命的打门。
“看门的那个混蛋,扶着铁门,只露出半个鼻子,像打量妓女一样打量我。
“我说,我要见奥斯卡,说着,我就想进去。他推了我一把,问我叫什么,有什么事情,他好回去禀报。
“我当时就把胸口的刀子亮了出来,告诉说,你再多问一句,我就杀了你!
“他开了门,笑脸把我领到一间客厅,请我坐下,说去禀报。
“我傻傻的在那间豪华客厅里,呆呆等了半个钟头。终于来了个佣人,哼,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主人正在陪客,要我改天再来。
“听了这话,我简直当场疯了,掏出刀子,径直往后头通道奔去,我嘴里不干不净,吵着嚷着说要杀了那个负心的人。
“后来,我记不得是有多少人把我架住了。
“总之,呵呵,在我昏死过去之前,我看到他牵着一个姑娘朝我走来,我死死盯着那个姑娘,她也瞪着眼睛瞧我。她歪着头,挺可爱的,大概从她眼睛里我看到了自己的狼狈和不堪吧……
“我再醒来的时候,只看见一扇窗户,朝着街道,我躺在一处阁楼上,盖着破旧的被单,房间又脏又小。
“有个老太婆见我醒了,走过来,好像训话一样,尽问一些关于我身世的问题。
“我问她是谁,她说「这跟你屁关系没有」。
“接着她又冷冰冰告诉我,刚刚我的行为引起了一些混乱,奥斯卡说我是个疯婆子,要人立刻把我送进云澄监狱去。是新娘派人暗地里把我安排到了阁楼。
“我听了老太婆这么说,猜她可能是新娘的佣人之类的,于是让她帮忙雇辆车来。
“她起先拒绝了我,说要得到主子允许。但是到晚,她就把车叫来了。
“我回到寓所,才下车上楼,我就知道自己病了。
“我不停的打摆子,又冷又热,站也站不稳,应该是劳累和激动引起的风热吧,我歇息了两天,就小产了。
“也没什么吊菠萝的。算是菩萨开恩吧,我跳绳跳成那样也没将这份担子给卸下来。
“说真的,真要是足月把这个孩子给生下来,我真怕自己会疯了,会把对奥斯卡的所有怨恨都发泄在……”
乃西普提将煎好的汤药倒在杯子里,递了过去。
“谢谢,”楚儿笑着说,“更刺激的还在后头呢!
“卸了货,我心情也是好些了,想着大不了伴着我爸,等他死了再嫁人也不是不行!
“但是,哪知道突然有天,房东太太跑上来敲门,说是楼下有位男士想要见我,说有重要事情。
“我一猜肯定是奥斯卡,我当时手忙脚乱急了,心里也高兴极了,因为爱情,我刚刚准备去回去做孝顺女儿的计划,也被完全抛到了脑后……
“我故意晾他一会儿,回说房东太太,我一会儿就下去。
“我迎着阳光对着镜子画了妆,换好衣服,才下去的。
“但是来到饭厅一瞧,那个男的,我根本就不认识,我跑出去问说房东,找我人呢?走了么?
“那男的站起来,举了举手示意,叫我朱小姐。
“他说,找我的不是别人,正是他。
“听到这个,我泄气极了,眼睛也红了,奥斯卡的形象在我心里四分五裂。
“虽然这人也是个帅哥,姑娘一看就会喜欢的那种。
“呵呵,他叫胡歌金,外号欠条。倒不是他真欠人钱,他英文名叫Bill,大家都爱叫他欠条儿。
“第一次见面,他还是挺有礼貌的,先跟我客套了几句,又对自己贸然来访做出歉意,最后嘴角挂起甜美笑容,问我说,我还记不记得他。
“我摇了摇头,认真打量了很久,问说,你有什么事情。
“他欠身示意屋子里人多嘴杂,建议去街上说话,更加方便一些。
“我同意了,和他一起来到街上,他给我撑着伞,我们一路走着。
“他慢条斯理说着,关于我的事情,他原原本本都已经知道了,而且还都是奥斯卡亲口对他说的。
“他说,自从得知我的不幸,又看到奥斯卡如此混蛋禽兽一般将我抛弃,还将我们两人的经历和朋友当作笑话一样分享,心里十分万分鄙夷。
“他继续说,又因为奥斯卡近来做了一件很对不起他的事,这种鄙夷情绪,在那日见我拿刀扑向奥斯卡时,汹涌极了,也惭愧极了。
“他说他佩服我,没想到一个女人都有如此勇气。
“接着,他向我坦白,他也很想替自己,也替我,向奥斯卡复仇。只是很可惜,他并没有复仇之后,既能逃脱法律追捕,又能生活下去的条件,所以便想到了我这个同命相连的人。
“他是看着我的眼睛说的。真的,当时他坚定不移的看着我的眼睛!没想到人可以那么的无耻……
“他看着我的眼睛又说,「假如你不嫌弃,我很愿意祝您一臂之力,代表您去向奥斯卡复仇。但是有一个条件。」
“那瞬间,我是有些感觉被架住了。但是根本来不及怀疑考虑,我一听见能够杀了那个无耻之尤的负心人,我什么都不顾的答应了他。
“我心里充满了报复的恶意,我告诉他说,如果你真能宰了那个畜生,我立马和你结婚!
“我们当下就成交了。
“当夜凌晨两点,他又来了。
“他一身的血污,骗我说,奥斯卡已经不在人间了。
“他还编了无数动人心魄的情结来哄我、欺骗我。
“他骗我说,他侮辱了奥斯卡,咒骂他不该亏待我,在刺死他之前,他向那人说,「这一剑是朱楚儿全部的恶意,请你现在收下。」
“他就用这种动人煽情的情节来欺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