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路后,桑杰很热心,眼看老板远了,他找来一匹小马给托尼骑着。
这天潘金龙格外兴奋,给大家讲述他的各种辉煌事迹,借以消磨隔阂,打发旅途沉闷。
他说有次一个新兵跟他开玩笑,他就把那当兵的牙打豁。
又一次,他吃饭吧唧嘴,邻桌瞧了他一眼,他把菜汤盆子扣了那人一脑袋。
还有一次,他在庙里拜菩萨,喇嘛说他有脏东西跟着,他把那喇嘛打了一顿。
更有一次,一个茶庄老板跟他在酒吧争一个公主,他便跟那人正大光明决斗。并说,“大家如果不信,可以现在问我夫人。”
他老婆点点头,表示确有此事。说着,她还拉开皮帘子,望着窗外,忧忧郁郁补充道,“想来那天,正是我收到薛思谦领主的一封情书,里面还夹着一支白玫瑰。
“亲爱的,你还记得吗?那天晚饭后,我得知吃的是烤兔子,难受的不得了。富吉老爷还说我脸色都变了。夫人吓的差点儿晕过去。”
军官粗声回答说,“我怎么不记得!嗨,你去吐时,老爷还喜滋滋的说,大力啊,我看你老婆是又怀孕了哟!
“哈,当时我也学上等人那样,大口喝着酒,啃着梨,挥挥手毫不在乎的回答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上你也行。」
“不过,夫人,我至今也不清楚为什么我当时说了这句话,老爷突然大笑起来,夫人却一拍桌子气呼呼走了?”
往后大巴没有间断的走了五天,众人一团和气,路上也没遇着什么波澜。
红红小姐看样子也大好了,每天上路她就唱歌给大家听。
她会的曲子多极了,各种语言,发音都十分标准。
一路上红红小姐也不忘撩骚巴依老爷。
但老逼登似乎犟的很,死活不买账,就是不肯与她重修旧好。
到了第六天正午,大家下车准备打尖。
只见店小二慌慌张张迎在车门口,搓着手解释说,“各位客官多担待,多担待!
“就前脚儿,小店来了一伙客人,当中三个大爷可怕极了,一定要将小店饭菜包了……
“我跟他们解释了呀!
“我解释说,「客官大爷这使不得呀!使不得!这套餐是车队预定下,给后头大巴上的旅客用的!」
“哪知这三位祖宗爷爷根本不答应,更坐下身来,撂下话说「什么大巴赶路的客人,去他娘的,大人没吃,小孩儿上什么桌!」
“他们还说,「既然是坐大巴,饿一顿怎么了?要不你拿几张饼,叫他们门口就风吃了,也不算委屈他们。」
“各位客官,哎呀!这可如何是好,你们看如何是好呀!
“那几位爷凶的很,你们看,连我这个跑堂的,现在也被赶了出来,只能门口候着,他们不让打扰!”
众人听了小二说话,心里都有几分恼怒,于是凑在一起想办法。
红红小姐道,“潘先生,您贵为军官,这时候就应该保护我们,让我们免遭欺负!为我们声张正义!”
潘金龙一听,往后缩了一步。
他皱眉苦思良久,终于咳一声道,“对不起,我美丽的小姐。
“只能说十分抱歉了,今次我坐大巴出门,实在有伤体面,不愿他人知晓。
“如果没有这一层。呵,那几个瘪三别说吃饭!先吃我一刀再说!”
红红小姐听了这话,撇嘴笑了笑。
她上前馨的一声,抽出军官佩刀,口里念念有词道,“妈的,三个和尚没水喝。还得老娘我自己来!
“虎口夺食!哼,不把他们杀了,怕他们还不晓得姑奶奶我的厉害!”
说着,红红小姐提刀就往客店里赶。
店小二和乃西普提死活拉不住她。
就在这吵吵闹闹的同时,店堂里迈步出来两个潇洒佩刀的青年。
其中一位远远见到红红小姐,便喜笑颜开喊道,“哟,这不是馋腥婆红红吗!哪儿起的骚风,把你给刮来了?”
红红小姐一见对方,也笑开了,连忙跑过去与他拥抱,说道,“呀,原来是我的好亲亲,尼姑状元肖恩啊!
“哈,那我就跟你一起吃饭去吧!
“叫那狗日的军官饿死也不干我事儿!”
红红小姐说着话,哐叽丢了刀,左右搀起二人,扭腰跨步屋去了。
托尼盖眼看吃不上饭,急的又是跳脚,又是拽着乃西普提问说如何是好。
大家正为难的当儿,突然,砰的一声,响彻寰宇。
众人回头,大巴车前,正午的阳光落在司马桑杰的肩上。
他带着一顶黑边牛仔帽,帽檐压的低低的,嘴里咬着一根干草,手里的火枪带着一阵青烟,闪着耀眼银光。
众人鸦雀无声,只听他一字一句低沉说道,“这里是白玛。酒饭是谁定的,就该谁吃。”
对方二人见到桑杰这般架势,立刻一齐拔出刀来。
他们的另一位伙伴和随从这时听见枪响也赶了出来。
乃西普提摆开架子站在桑杰这边,托尼躲在乃西普提身后。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大家都有汗珠滴了下来。
幸亏店东这时拍马赶到,他两头劝说,愿意将他自己还有伙计厨子的午饭让出来供客人享用,总算平息了一场争端。众人才一齐进了饭厅坐下来用餐。
这顿午餐两方人马都吃的相当谨慎,托尼盖掉了一次勺子,众人起立了一次。买买提拿牙签起身了一次,众人齐刷刷也起身了一次。
红红小姐坐在自己旧友身边,她一句话都没讲,歌也没唱。
下午继续赶路,乃西普提坐在副驾与桑杰聊天。
桑杰其实是个非常爱开玩笑的人。
他天性善良,又极其通达世故。
路上,他告诉乃西普提,红红小姐是个妓女,在白玛城里也算有点儿小名。
前阵子她和一个中尉恋爱,两人打的火热,到了要结婚的地步。
那中尉乘大巴将红红小姐带回俄麻老家,谁知道没过多久,他就因为赌博债务被人追捕,最后浪荡入狱,因此红红小姐这次回白玛城,想必也是去重操旧业。
桑杰还说,昨天另一辆大巴上了两名带随从的客人。
其中一名随从见到潘金龙,便立刻认出了他。
潘金龙的底细和红红小姐之前所说的,没什么出入,不过他的夫人,并非富吉家洗衣服的下人。
她是富吉老爷的养女。
富吉老爷一度和她夫人闹别扭,吃喝拉撒睡,都是这个养女伺候着。
后来老夫妇和好了,女主人又见她怀孕,便坚持将她撵走不可。
富吉老爷知道人言可畏,顾及各方体面,只好先给看门的潘金龙在陆军捐了个官职,才将养女正式下嫁给他。
至于潘金龙这个军人是否上过战场,是否真有胆量,乃西普提和桑杰看法一致,心照不宣。
桑杰乐呵呵说,“你看着吧,一会儿万一有骑马的打车边经过,我跟你一齐喊说「强盗来了」来逗逗那矮子如何?”
傍晚时分,果然远处有六人六骑从岔道朝大巴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