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刚才喝酒喝太急了的缘故,此刻郝好有些站不稳,何校长扶着她走到路边一个长椅处坐了下来。
郝好的身子有些摇摆,但脑子此刻却是异样的清醒。
“何校长,我是真的想做点什么,但我却什么也做不好,一直以来都是这样……”郝好有些沮丧,将头迈进双掌之中。
何校长笑了笑,坐到了郝好的身边,一只手搭在郝好的肩膀上,开始向郝好讲述起自己的经历来。
原来何校长年轻时是一名公务员,家庭美满,婚后和丈夫也是婚姻幸福,在旁人看来拥有着幸福的生活。
但这样美好的光景一直持续到何校长生下了儿子,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性格孤僻不爱说话,从小也不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耍。
那还是三十多年前,大家普遍对自闭症这一概念还没有太多的认知,大多数人只会觉得这样的孩子就是性格内向、老实,总想着长大之后见见世面就好了。
但往往这样一来,等发现异常之后就已经来不及了。
而在那段时间里,噩耗接踵而至,同是公务员的何校长老公在一次水灾的救援中不幸牺牲,何校长悲痛欲绝,但她还要继续带着老公的遗志继续生活。
到后来,儿子的病情愈发严重,已经不是简单的内向不说话了,开始变得暴躁易怒,在学校里打老师打同学,受到大批学生家长的投诉,老师也单独找到何校长,希望何校长能够带孩子转学。
何校长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家长,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应该做出抉择了。何校长辞掉了自己的工作,开始带着孩子在全国各地拜访名医,寻找治疗的方法。
从最专业有名的中医西医,再到民间的小作坊,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但这病情始终没有好转。最后还是一个何校长的医生朋友诚恳告诉何校长,这病是根治不好的。
花费了数年时间,何校长浪费了时间,失去了别人羡慕的工作,但她同时也获得了最宝贵的关于自闭症的经验和认知。
何校长没有自怨自艾,也没有对生活失去信心,她四处跑动、找人脉、拉投资,创办了星星之家,为的就是给那些和自己有同样经历的家庭提供一个便利、便宜且安心的场所。
因为何校长知道,哪怕只是照顾这些自闭症孩子短短八个小时,他们的家长就能从这八个小时里抽出身来,去安心地工作,去过自己的私人时间,对于本就在心理上背负巨大压力的家长来说,无疑是一种短暂的解脱,可以很好的缓解他们精神上的压力。
在那个年代,没人相信何校长能够把这个学校做起来,何校长硬生生靠着自己的两条腿,在当年只有一二环概念的CD市,跑遍了大街小巷,拉到了赞助,将星星之家撑到现在2024年。
“还好现在成都地铁方便了,不然就我这两条老寒腿,十年前就该跑不动咯。”何校长自嘲道。
郝好惊讶并感叹于何校长这半生的坎坷和传奇性,心里感叹如果换成自己的话肯定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何校长继续说道:“你们现在这代年轻人比我们那会要难多了,我们那会要是能拉下脸,不怕苦,能喝酒,大部分的事都办得成,但现在你们要考虑得可多了去了。”
“不不不,您谦虚了。”郝好回道:“我没有像您那样的精神品质,我可能第一步都迈不出,早就失败了。”
何校长笑了笑,“哪有什么精神品质,其实都是被推着走罢了。我做这一切的动机其实很简单,我就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只是恰巧在这个过程中见到了无数和我一样遭受痛苦的家庭,所以我才下定决心要去帮助更多的人。”
“郝好。”何校长问道,“你为什么要来星星之家,那个最开始的动机是因为什么。”
郝好想了一会,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我也是为了自己,当时我找不到工作,所以橙子就把我给带进来了,没想到居然会干了这么久。”
“对吧。”何校长露出和蔼的笑容,“其实很多人上路的动机只是因为一个很小甚至是毫不相关的点,但往往能够让人能坚持下去的,必定是极强的信念感或者情感上的纽带。”
“你有这样的信念或者情感上的纽带吗?”何校长朝郝好问道。
郝好沉默住了,没有回答。
“当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想要放弃的时候,想一想这些东西,也许能带给你意想不到的能量。就像我一样,我每次在酒桌上喝不动的时候,我就想着我儿子还等着我回家,想到这个我就又能多喝二两了。”
郝好点点头,若有所思,她听明白了何校长想要表达的意思,当你达成目标后获得的满足和喜悦能够大过一路上经历的痛苦时,那现在受到的流言蜚语所带来的痛苦到最后都只是过眼风景,一切都是值得的。
郝好深吸了一口气,对何校长说道:“我懂了何校长,我没事了我们再回去继续喝吧。”
何校长愣了一秒,随后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傻孩子,我们是求人的一方,但我们也不是一点尊严都不要的,这一路上你会遇到很多人,要有足够的辨别能力,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这些也是你应该掌握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