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时代的江户城,流传着各种各样鬼神的传说,连年的战乱,民不聊生,饿殍遍野,无数的冤死人的灵魂聚集在一起,怨气冲天,不愿往生,久而久之,变成了妖怪,祸害人间,魍魉姬便是传说之一。
江户城的正南方向,是日本最高的山—富士山,山峰高耸入云,山颠终年白雪皑皑,旁晚时分,各家各户都在准备晚饭时,有一个少女急匆匆的走在林间小路上,少女叫阿菊,母亲得了急病,她赶去最近的集镇上抓药,等抓了药,往回走的时候,天色已晚,太阳最后的余光慢慢淹没在富士山山巅之中,天空阴暗低沉,阿菊加快了脚步,“转过这个山坳就到家了”,阿菊安慰自己。
隐约着,阿菊看到前面路边上有一个老婆婆,蹲坐在地上,低着头,花白的头发包裹在一块看不清颜色的头巾里,不知为何,阿菊觉得老婆婆的姿势很奇怪,整个人缩成一团。
想起小时候村里老人讲的,夜幕降临时,妖怪出来吃人的故事,心里害怕,加快脚步,一溜烟跑了过去,经过老婆婆的时候,阿菊似乎听到,她在喃喃道:“我的腿?”“我的腿?”等跑过去好半天,阿菊才呼哧带喘的停下,往后看时,已经什么也看不清了才松了一口气,摸了摸怀里的药还在,定了定神往家走,真奇怪,往常应该到家了,怎么今天这条路这么长呢?
阿菊心里紧张起来,天色已完全黑了,还看不到村口的那棵大槐树呢?扑通一声,阿菊被什么东西绊倒,药摔了出去,“我的药”,“我的药”阿菊慌慌张张摸着地面,却摸到了一个长长的东西,似乎,似乎是人腿,再往下摸还有鞋,“啊!!!!!!”阿菊吓得大叫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后退,身后有人将她扶住,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姑娘,你终于找到我的腿了,它丢了好久了,阿菊惊恐得向后望去,出现了那个老太婆的脑袋,头使劲往前伸着,以至于舌头抻了出来,眼睛也鼓了出来,眼球掉在地上,两个空洞的眼眶渗出黑色的血来,老太婆咧嘴笑着,嘴变大,再变大,伸出了一条长长的舌头舔着阿菊,阿菊空洞的眼神中映出了老婆婆的血盆大口,这是阿菊在世间见到的最后的景象,她知道,阿妈是再也接不到她的药了。
此时正值盛夏,寒冰所在的大奥已经忙成一团了,德川秀忠与阿江夫人的长女千姬小姐与大阪城的城主丰臣秀赖定了亲,要将千姬嫁过去,大奥里一片喜气洋洋,要知道丰臣秀赖是关白丰臣秀吉的独生子,是日本实际的统治者,千姬嫁过去那就是太子妃了,
蒋明溪和寒冰在日本呆久了,也熟悉了这里的情况,德川家族名义上臣服丰臣家族,暗地里却在培养势力,慢慢坐大,德川秀忠虽然继承了将军一职,但真正掌权的是他的父亲,老将军德川家康,只是在大奥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老将军。蒋明溪分析过日本的形势,天皇是牌子,织田信长是老大,丰臣秀吉是部下,德川家康只能算小弟,可惜前两者死得太早了,弄不好打下的江山都便宜小弟了。
既然实力早已碾压对方,为什么还要将女儿嫁过去呢,双方迟早翻脸,到时千姬怎么办,一生的幸福不就这么断送了吗?问过蒋明溪,他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堆,总之,皇家啊、诸侯啊的女儿就是用来联姻的,她们生下来命运已经注定,自古以来皆是这样,只要一天没翻脸,关系就需要维持。
千姬的嫁妆办的很丰厚,从春天置办到夏天,以至于,送亲那天,抬嫁妆的队伍,整整排了三条街,送亲的队伍也反复敲定,阿江夫人怀着身孕亲自去送千姬小姐,让德川秀忠紧张不已,总是念叨,路途遥远,匪寇横行,最后四大家臣中的池田中兴、松下本多和蒋明溪竟都在名单之上,真看出德川秀忠对爱妻的关切之情了。
出发的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远处的富士山仍然皑皑白雪,脚下的奈良川泛着朵朵浪花,千姬一身洁白如雪的婚服,平日散落的头发已被挽起,束进白色的礼帽中,在大奥城前的天峰阁上,小公主盈盈下拜,向父亲行了大礼,再抬头已是已美目含泪,德川秀忠也是眼睛隐隐泛红,别过头,抬抬手,千姬默默起身,走下高台,蹬上纯白色的婚车,马车启动,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了。
寒冰和蒋明溪各骑一匹马并肩而行,看着纯白色的送亲大队,这要在中原,一定会被认为是送葬的,这个国家的人如此崇尚白色呢?是觉得纯洁吗?千姬小姐这一去,恐怕再也回不来了吧!寒冰默默的想着。
蒋明溪骑的是德川秀忠送的那匹白马,名唤“晴天”,为寒冰选了一匹毛色漆黑的军马,寒冰很是喜欢,取名“暗夜”,送亲队伍走了大半天来到富士山脚下的浅草寺,浅草寺是江户一带最大的寺院。
阿江夫人要为女儿斋戒祈福,队伍在寺外驻扎,女眷与贴身卫兵随夫人进驻寺内,浅草寺建在高高的剑锋山上,蹬高远望,神圣的富士山尽收眼底,蒋明溪不由得想起长白山,也是这般的白雪皑皑,连绵不断,回头看着身边的寒冰,望着富士山怔怔出神,是想起自己的故乡了吧,长白山是两人命运改变的起点,本是平行的两人此生就此纠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浅草寺香火很旺,大殿上烟雾缭绕,檀香扑鼻,院子里有许多的许愿树,远远望去,红彤彤一片,走近,粗壮的树枝上挂满了祈福带,丝丝绦绦,层层叠叠,带的两端系着石头,据说,抛得越高,越会灵验,树木长得并不旺盛,都耷拉个脑袋,没精打采的,祈福带太多太沉了,承载的心愿太多了吧,寒冰心想。吃完晚餐,寒冰没事四处溜达,已经与侍女们混得熟悉,那些侍女很喜欢这个又漂亮有能打的小书童,总是捂着嘴,娇笑着与她打招呼,,阿江夫人偶尔看见她,也不像以前那样横眉冷对,毕竟是外国人,礼仪方面不和她计较那么多了,浅草寺不大,溜达了一圈来到了后山一个很偏僻的院子,这个院子的中央种有一棵高大奇特的树木,几棵树干扭曲在一起,盘旋向上,扭捏造作,奇形怪状,不同于前院中那些树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这棵树枝繁叶茂,冲天的枝叶绿意盎然,郁郁葱葱,像一团巨大的绿色蘑菇,树枝中又分叉出无数手指粗的藤蔓,弯弯曲曲的爬向四周,屋檐上,墙壁上,到处铺上了绿色的叶蓓,这是什么树,寒冰好奇的走近,巨大的树干粗糙丑陋,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疙瘩,“树干上长得什么东西这么难看”寒冰仔细端详,一种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那一个一个的圆嘎达好像,好像一张张扭曲的人脸,痛苦的张着嘴,大叫着。
“什么人?干什么的?”
只听一声大喝,寒冰回过头,门口站着一个怒气冲冲的中年僧人,僧人手里拎个棍子,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嘴里不干不净道:“哪来的不要命的死崽子,敢闯本门的禁地,我打死你?”
寒冰本能后退,躲到树后,僧人紧追不舍,两人围着树转了好几圈,躲闪之际,寒冰无意中手碰了一下树干,恍惚间,寒冰似乎闻到了血的味道,如狼群遇到了腐尸,肮脏腐败的臭味,心中顿起厌恶之感,不想再与之纠缠,脚轻轻一点,向上跃起,从围墙上翻了出去,一溜烟跑了,耳边僧人的叫骂声越来越远,直到很久才听不见了,停下来喘了口气,结果耳边又一声大喝:“你干什么去了?你能不能有点规矩,别到处乱串!”
这声音寒冰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蒋明溪,果然碰了个大白眼。
蒋明溪和松下本多正在一棵树下下棋,松下本多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寒冰,说道:“这回聪明了,会跑了!”
寒冰一言不发,盘腿坐在两人中间,看着棋盘里的棋子互相拼杀,自己这是怎么了?厌恶之感久久不能平息。
蒋明溪问道:“你去哪了,又闯什么祸了?这回又惹着谁了?”
寒冰望着周围沉甸甸的许愿树发呆,没有回答,直到蒋明溪又问一遍,才慢吞吞的说道:“没什么,碰到了一棵有点奇怪的树!”
蒋明溪咣的一声,狠狠的吃掉了松下本多的一棵棋子,气哼哼的说道:“奇怪的树,我看你是闲的脑袋进水了!,给我回屋练刀法50遍,不练完别睡觉!”。
寒冰立即站起,走了出去,在外人面前,要给足这个傻子面子。
夜里,寒冰睡在床上,蒋明溪睡在地上,平时在住宅两人各有各的房间,出来就没那么方便了,旁人不知寒冰是女孩,只安排了一间房,不过也无所谓,蒋明溪压根就没把她当女的,寒冰也不扭捏,倒头就睡。
是夜,寒冰的梦里又见到了那颗诡异的大树,大树树干上的人头清晰起来,像要伸出来,能看到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还有小孩,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在嚎叫,树上黑气弥漫,乌云压顶,藤蔓竟然慢慢蠕动了起来,扭曲抽动着向寒冰袭来,寒冰向后退去,藤条飞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越伸越长,寒冰不得不快速的从空隙中翻身而去,只一会,漫天飞舞的都是藤条,看不到尽头,一不小心,寒冰的脚被什么东西绊倒,低头一看,地上的土壤翻动,一只只挂着腐肉的手骨从地底专出,拉住了自己,手骨下隐隐有人头,“啊”的一身,寒冰腾地坐起,浑身大汗淋漓,半天才分清楚现实和梦境。
蒋明溪睡眼朦胧的问道:“你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寒冰没有答话,蒋明溪继续问道:“做什么噩梦了,吓成这样?。”
寒冰怕再说诡异的树挨骂,有没吱声。
蒋明溪翻了个身,面向寒冰,轻轻说道,“有我在你身边,没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陪着,睡吧!”
这是寒冰第一听到蒋明溪如此温柔的哄她,心里仿佛有条小船,咚的一声靠了岸,心里亮堂起来,就算这个树真是什么妖精,也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一刀砍了它,恩,对,一刀砍了,摸了摸残阳,心中踏实多了了,管他牛鬼蛇神,都砍了它,又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上午,举行了祈福仪式,寺里的主持将供奉佛祖的圣水洒在千姬的头上,祝福小公主此去富贵安康、福寿绵长。
直到午饭过后,送亲队伍才重新启程,主持和尚长眉长须,慈眉善目,亲切的叮嘱夫人,路上不太平,一切还需小心,阿江夫人双手合十诚恳的还了礼,走上马车。
不知为何,休息了一小天的队伍好像更疲惫了,全都无精打采的,就连平时牛逼哄哄的池田中兴也抱着他那珠光宝气的宝刀坐在马背上半合个眼,晃晃荡荡,松下本多则不停的打着哈气,寒冰回头望着浅草寺越来越远,模糊不清,可寺院天空那一片乌云却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似乎把自己包裹住,喘不上来气。
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怎么回事,怎么在马背上睡着了呢,周围这是怎么了,阴沉晦暗,浓雾弥漫,一抬头,本来晴朗的天空乌云密布,冷风乍起,“蒋明溪呢?”寒冰第一反应就找他,勒马回身就要往回走,“别动”耳边传来蒋明溪的声音,“这雾不对劲,保护夫人”,原来他在身边,寒冰松了口气,反手拔出残阳刀,残阳刀在浓雾中血光流动,试刀的机会来了,寒冰有点兴奋,朝着蒋明溪的方向走去,果然他在前边不远处,看见自己过来,打了个手势,骑马在前,一路上,不时的撞到萎靡不振的士兵,这雾里有毒吗?蒋明溪想到了当初在长白山中的拜月教的毒烟陷阱,不由得苦笑一下,那个给自己下毒的拜月教小狼崽子此时就在身边,和自己相依为命,缘分这东西神奇的很,就在两人看到夫人和小姐的马车时,忽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从天泻下,黄豆般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队伍登时乱成一团,人们四散躲雨,蒋明溪和寒冰没有躲雨,而是焦急的尽快赶到马车那边,风雨卷起地上的黄土,整个周围混沌一片,等两人赶到马车时,阿江夫人静静坐在马车中,周围围着女眷,虽然衣服发髻被雨打湿,仍然保持着端庄的仪态,池田恒兴守在阿江夫人身边,看到了蒋明溪和寒冰,阿江夫人焦急的说道:“不要管我,快去守着千姬”,蒋明溪和寒冰摸索找寻着千姬的马车,终于找到的时候,却空无一人,准确的说,是没有一个活人了,周围四散着女眷的尸首,死掉的老妈子趴在水中,一动不动,千姬小姐不见踪影,马匹倒在水中,马头与马身分离,但却没有一滴血流下,血好像都被吸掉了,那马头的断口处血肉模糊,筋肉相连,不像被切掉的,倒像被什么东西活活扯下来,风雨太大,勘察尸体很困难,正当蒋明溪将伤口上的泥水抹掉想仔细看看时,身后老妈子的尸体动了起来,瓢泼大雨中,两人都没有察觉,老妈子先是腿爬了起来,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往前爬,脸自始至终低垂着,快到蒋明溪身后时,脸慢慢抬了起来,扭曲的脸庞上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大大的鼓着,鼻子只剩个黑洞,血盆大口中伸出一条漆黑的舌头,慢慢向前,伸向蒋明溪,刹那间,寒冰猛地回身,残阳刀起,砍断了那条长长的舌头,老妈子一声惨叫,暴怒起来,嘴里伸出长长的獠牙,转头扑向寒冰,寒冰举刀劈下,一刀就将老妈子从头到尾砍了个透,那个老妈子竟然没有倒下,狰狞着伸着断了的舌头停顿了一会,身体爆裂开来,一团巨大的东西砖出来,嗖的一声朝西南方向逃走了,“追!”蒋明溪喊了一声,追了出去,寒冰紧随其后。
西南方向正是富士山,滂沱大雨打在脸上,视线一片模糊,蒋明溪边追边抹着脸上的雨水,才能稍微看到那团奇怪的东西,贴着地面向前滑行,似对地形很熟悉,东一拐,西一绕,不一会就不见了,蒋明溪停了下来,这时雨已经小多了,寒冰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跑到富士山脚下,巍峨的山峰就伫立在眼前,山坡上是各种各样的针叶林地带,看来这个怪物藏是身在富士山的山腹中了,两人小心翼翼的向山上走去,富士山麓湿滑陡峭,很不好走,遮天辟日的树木使天空阴暗无光,正走着,蒋明溪脚一滑,身体向下陷去,蒋明溪想抓住什么,周围湿漉漉的,什么也没抓住,提起一口真气,两脚踏在洞壁上,减缓了下滑趋势,头顶上传来寒冰焦急的喊叫,蒋明溪观察四周,发现掉进一个巨大的树洞中,深不见底,四周布满了蜿蜒粗大的树根,身底隐隐有冷风吹过,蒋明溪向寒冰喊道,自己没事,寒冰这才放心,蒋明溪攀着巨大的树根小心向上攀爬,刚爬了几步,洞底竟传来了一股强烈的吸力,本就湿滑的洞壁和那无形的吸力,使蒋明溪手一滑,整个人跌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