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其中几粒明亮的光团落于掌心。令他意外的是，这其中蕴含的信息是他可以理解的。

“这等手段，还是我之前给一个老毕登打工的时候偷学到的。”屈胖三侧过半张脸，看向那凝聚于李梦生手心的光团，“西方的先知亚当，听说过没？”

这自然是听说过的。李梦生扬起眉，脸上浮现出讶异，“你不会要说，你偷师的对象是他吧？”

屈胖三张了张嘴，看着对方满脸的“你又要开始胡扯了”的表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他很想说，确实有这么位大能。然而别说老杂毛了，当初没参加那场灭世级别的大战的人，甚至说，没在对应阵营里见过他的手段的，跟他们说有这么个人存在，怕是都会觉得是在开玩笑。索性他也不解释了，没必要。

难道还要他亲口说，自己当初被这个狗日的先知给抓走了，打了好几个月的黑工？

不过走那一遭，也并非全无收获，除了让他寻回第二世的记忆以外，在那地方参悟时也算是给他窥到了一些有关世界的底层原理。

万物生灭变化皆有其尺度，而这个尺度是可被把握的，换言之，世界是可被理解的。而做到这一点的关窍，就是拆解，将事物符号化，抽象化。

圆脸的少年郎沉下脸，并不修长的十指如编织绸缎般缓慢舞动着。

李梦生静静的观察着他的动作。阵法这方面，这家伙是毋庸置疑的大师，然而他也并非一无所知，方才那光球落于他掌心的时刻，便于其中绽放了一抹皎洁如水的月光，凉沁沁似露水。

他伸出另一只手，从成簇的光点中抓住飞快略过的某一个一抹，只见一抹绿意又浮现于掌心，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浓郁树影交织，隐约间竟有鼓动之声。

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被凝聚在这一个个光点里，于这片虚空中生灭变化。

而屈胖三呢，他已经盘坐在地上，正手执一团炙热如烈阳的光球十分投入的摆弄着。

半晌，他抬头张望起来，似乎在寻找什么。

“把你手里那个给我。”

李梦生将目光于双手间巡回一番，将那散发着月光的球体丢给他，“要建立日月之间的联系？”

“是啊，你不是说天不按时亮吗。”屈胖三应了声，忽然顿了顿，“你看出来里面的东西了？”

李梦生面对对方惊讶的目光，有些莫名其妙。怎么，这很难吗？

屈胖三沉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最后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术业有专攻，但到他这个境界其实也明白，世间的更多术法，其实都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各门各宗修着自己的道，却也走在相同的通往那条真正的大道的路上，这是“万法归宗”，也是“条条大路通罗马”。

然而回忆起自己当初被那老骗子放到极点的时候，可是花了几天时间，才初步解读出每一颗星辰中蕴含着的信息的。

这也是明空目的优势区间？

不过说到底，这老杂毛也是天纵之才，只是生的太早又死的太早，没赶上好时候。虽然他自己也没想到不到十年的功夫，世界形势就大变成了如今这样。

不过这种感慨只维持了片刻，很快，屈胖三嘴角扬起，横亘着暗红色剑伤的俏皮脸蛋上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

“既然如此，来帮我干活吧。”

正好，省的他教了。

说是干活，其实也只是告诉他把这漫天星星点点里残留着那紫色天使力量的那些，都丢到面前的紫色球体里。此间洞天能够建立起来，还得多亏被他收入阵中的这份力量。

“这东西就是阵眼，你扔的时候稍微注意点，要弄坏了，咱们这一帮人全得掉到空间裂缝去。”简单说明过后，他不忘对李梦生调笑道。

李梦生斜了他一眼，将一个光球抛向阵眼，“要这般就坏了，那你的水平也需要再提高了。”

屈胖三撇了撇嘴，倒也没继续开口了。

他们二人就在这片星河聚集之地做着各自的事情，没有其他的存在，也没有时间流动的痕迹。随着屈胖三编织的深入，他们脚下的星河愈发清晰，越来越多的星辰浮现而出，如气漂浮，如水凝聚，千般璀璨，万道宏光，从脚下一直蔓延，到了目不能及的远方。

李梦生收回目光，看回那由紫色气息萦绕着的阵眼。仔细看去，确实是与方才不同了。

他凝神望去，看到似乎有建筑和人影浮现，于是心神一动，朝屈胖三招了招手。

屈胖三很快凑到他旁边，两人一同看向那阵眼深处的景象。

如同从高空俯瞰地面般，他们面对着的是一层浓郁的红雾，如同烧丹炉时用料不慎冒出滚滚浓烟，裹挟着干燥沙尘的颗粒一同铺天盖地的飘散开来，连铁锈的味道似乎都能闻到。

屈胖三看起来很兴奋，他的左手按在李梦生的肩上，另一只手则高高抬起轻轻扇动。

这般驱散了一会，那飘散着的红色雾霭松动了，淡薄了，染上了一层瑰丽的金黄。而在那浓厚雾霭之下，他们看到了一座沐浴于赤色血雨之下的，由三座巨大雕像托举而起的巨大城池。而在云层之上，阵阵骇人心魄的心跳声间歇响起。

李梦生皱起眉，他留意了一下他们的视角，似乎是站在远方的地面然后朝上仰视，视线的前方似乎还能看到别的人影。

下一刻，宛如教堂的高亢钟鸣透过阵眼直接响彻耳畔，与此同时，他面前的人影纷纷跪伏，仰望苍穹，注视那浮现于高空中血管蟠结的心脏。

一声悠长到足以划破这浓厚红雾的叹息穿过他们窥视之处，回荡于这片新开垦出的虚空之中。

「父亲，是你的意志降临了吗？请……救救我。」

声音落下，阵眼紧随着颤抖起来。李梦生这才察觉到那萦绕于四周的紫色力量已然所剩无几，下一秒，阵眼如同失去力量般合拢了，留下一扇无形却实在能感知到的门扉。

方才他收集的力量耗尽了，然而稳定的通道倒确确实实是被建立出来了。

李梦生扭头，看到和他面面相觑的屈胖三。

沉默了不知多久，后者的声音弱弱的响起，“那声父亲……应该不是在叫我吧？”

“要点脸吧。”李梦生反击道。

也是奇怪，虽然他们根本不知道那声音以及心脏是什么，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但听到屈胖三这么说，他有种本能的不快。